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意相通
他頓了頓,"你能不能再說一次?"
我捧住他的頭,深深的吻了下去,景行整個人一凜,立刻便深深回應著我。
他一揚手,將我抱在懷裏,我伸手拉開了他身上大紅的婚服,他卻一把將我也裹進這紮眼的紅色,他含笑看著我,"你不喜歡嗎?這紅色本就隻屬於你,我的妻子,從來都隻有你一人."
我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咱們的長樂呢?他好不好?"
"你放心,長樂很好。"他的目光溫柔而懂得,如明月的清輝一般,叫人心生安定。
"嶽父嶽母,兩位舅兄嫂嫂,都將他捧在手心裏寵著,何況長樂本身就很討人喜歡。他平時纏著我的時候甚多,隻是因為這些日子忙於征伐,便沒有將他帶在身邊。"
我的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他輕柔為我拭去淚痕,我的淚水亦這樣柔軟滲入他指間皮膚的細密紋理,他說,"我們每個人都好,隻是等著你回來。"
我又主動吻上他的唇,在這麽深刻的環境中,倒是令我有一種強吻純情少女的聯想,但這聯想也隻是一瞬間,我還沒笑出聲來,天地便掉了個個兒。
景行俯視著我,他黑色的頭發傾瀉下來與我的頭發融匯在一起,他輕吻我的額頭,鼻子,到嘴唇。我十分怕他過分緊張,便做出一副柔情的模樣,長眉微挑,星眸微煬,還沒等到咬唇那一步擺出來,我就知道我想得太多了。他已經暴風般將我纏繞進去。
我的眼前燃起一片片煙火,他則像一座奔湧的火山,燙的我不知所措,又不敢逃離。
他在我耳邊道,"寒酥,終於不用在記憶中苦苦尋你。"
我伸手輕輕撫弄他的麵頰,"對不起,自從有了我,你吃了太多苦。"
然後我得到了他更緊密的擁抱,他抱著我好像抱著一件珍貴的瓷器,我們原本都像是在海上沉浮的孤魂,隻不過隨波逐流起起落落,如今終於拉住了彼此,他說我是他的一束光,他又何嚐不是我夢中的彼岸?
他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來,令我委實不能說一句話,隻能朦朦朧朧的以擁抱回應,嬌紅的幔帳將我們兩人密密的遮蓋住。
在這大周的地界,在蜀地的錦城,我們一個是禍國妖姬,一個是亂臣賊子,終於能快樂的大逆不道著,命運會給我們怎樣的打擊和嘲笑,突然便不再重要。
因為賊子對妖姬說,"不要死,也不要痛苦的活著,曾經欺負過我們的人,我們都要加倍討回!"
這次重逢之後,我們商量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回去看長樂,我預計著如果是裏應外合的情形下,至多一年半左右,景行便可攻下長安,那個時候才是我們真正團聚的時候。
如今我的身份依然需要保密,隻是這樣的保密便不再似從前那般毫無指望,他拉著我的手,惋惜道,"我多想帶著你站在我的軍營前還有城門上,宣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
我婉然一笑,"這一天不會太晚,為了那一天,我也等得。"
即便不能公開,景行依舊帶著我悄悄在錦城各處遊蕩得有滋有味,過得不知比從前有趣多少。
譬如景行領我泛舟垂釣,我其實對垂釣這樁事沒甚興趣,原本想著畢竟郊外不易被人察覺便去了,但一路遊下來,當真是別有風味。景行備了葉輕巧樸素的小舟,船頭擱了小火爐和一應裝了油鹽醬醋的瓶罐,帶著我就這般順水漂流。
欣賞錦城春日的盛景,近午時將小船定下來,他釣魚時我便溫酒,等著魚釣上來我便挽起袖子,洗撿洗撿便做出來一頓豐盛大餐。
用過午飯他將船劃進附近的荷塘,就著荷葉的蔭蔽,我就躺在他懷中午睡,日光透過荷葉縫斑斕地照在他臉上,不意外的流光溢彩,我就將頭埋在他胸前緊緊貼著。
他愛撫弄我的發絲,我也覺得挺受用挺安心,他笑著提起當時我變作仙鶴的模樣,臉紅的十分討喜,我便還口說,你現下看著高大挺拔,實則當真是個可愛的小白狐。
景行便故作氣惱,來嗬我的癢。我心中一陣溫暖,終於生活不再是度日如年。大約這就是心意相通吧,又滿心歡喜與我心意相通的人就是他。
景行本是個視他人飛短流長如浮雲之人,他總是想起玩什麽便拉著我去做了,諸如領我垂釣,帶我賞花,陪我看雜耍之事,難免碰到熟人將我們認出來。
即便我忙著喬裝遮掩,可很快錦城裏還是有了一些傳聞,譬如說是原本不近女色的長留王爺似乎竟納了一位新寵,並且光天化日下二人徒步遊長街的,確有不同。
沒幾日,王爺殿下與不知名女子的花邊新聞便傳遍了整個錦城,雖然沒有人見過我的真容,但是都在盛傳也許萬年鐵樹般的長留王終於開花了。
凡人有句詩,提說春日的短暫,叫作“鳥歌花舞太守醉,明日酒醒春已歸”。
講的是凡人感歎春日短暫,乃因春天是四季中最好的時節,好東西大抵令人沉溺,也就覺不出時光的流逝,恍然回頭,總覺短暫。
今日景行才同著幾位親信走出府門,遙望他遠去的背影,我就有點兒惆悵地想起了這句詩。酒醒春已歸,我同景行此番相聚雖不至於如此短暫,但這六七日著實稍縱即逝,如同一場春醉。
我本心自然不想跟他分開,但軍情也著實耽誤不得。
昨日呂還煙便傳給息澤一封長信,不意被我瞧見,信中切切詢問什麽時候能見到王爺本尊,如今林複曲已經率人拿下了蜀王的殘餘勢力,還發現了蜀王私藏已久的珠寶財帛,簡直是可以用寶藏來形容,如今蜀王也被扣在軍營中,一定需王爺公開對蜀王公開處刑,而且越快越好,否則隻怕長安那邊會大做文章,茲事體大,請王爺務必早日回軍營定奪。
信末還聲聲淚字字血地問了一句,他前幾日傳給王爺的統共七封長信,王爺是沒收著呢還是收著卻當廢紙點燈燭去了。
她當時便想起了這幾日夜裏,燈燭中若有若無飄出的墨香味,心中不禁對還煙升起一點同情。
本著一顆同情和大義之心,次日,我利落地將景行從府裏頭催了出去。
算了算,從長安出來已近十日,若還是不回去,隻怕劉無忌要將我埋了。
我左思右想,委實受不住屆時景行溫柔委屈加深情的眼神,狠狠心索性決定不告而別,留封信罷了。可等我擺好紙筆,第一句便卡了殼,我竟不曉得如何與他寫這第一句話,
一壁又覺得自己太過狠心,如何又要不告而別。
正思量著,一個丫鬟捧著茶推門進來。頭低得很,隻餘著瀏海上下顫動。原本我是沒有留意她的,奈何我瞧見了她的手,一雙白嫩滑膩的小手,絲毫沒有幹過活計的模樣,當然了一個王府的內闈丫鬟,通常也是可比普通富貴人家的閨女,未見得做過粗使活計。
可委實不該帶著一枚鑲著貓眼綠的鐲子,那一枚可是能買下蜀州一個極旺的店麵。
於是我突然抬了頭,驚得那丫頭渾身一凜。
我撐著下巴笑了笑,"好好的扮個丫鬟,卻又舍不得這枚漂亮的鐲子,這是否算丟了西瓜撿芝麻,劉郡主?"
她抬起頭來,細長的眼睛裏滿是驚怒之色,她正想開口說話,我倏然而起一把掐住她的喉嚨,我冷冷的盯著她被我掐的潮紅又蒼白,
"我告訴你,今日你若再想口出狂言,我不介意就地解決了你,景行也不會在意你是否活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