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相思切切
我呆呆的望著他，“你，你都想起來了？你知道我是誰？＂
他咬牙看著我，然後伸手捧住我的臉，＂你以為忘記一個人會有那麽簡單？＂
我正被巨大的震撼驚得動彈不得，一旁正穿著嫁衣的劉櫻蘭卻走到我們的身邊。
＂景行哥哥，你這是何意？＂她語氣中隱隱怒火，＂你說她是你的客人，眼下你們這是什麽狀況？＂
景行將我帶到他的身後，淡淡的看著她，＂她不是我的客人，她是我的王妃，是長留王唯一的一個王妃。＂
＂王妃早在幾年前就已經仙逝，你這樣騙我？！＂她伸出纖纖食指指了指外麵。
＂我父王本欲將十六州的部防圖當做我的嫁妝，難道你也不要嗎？＂
這是個極大的誘惑，十六州若盡入囊中，殺入長安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我注目著景行，他也轉頭看我，唇邊已蘊上了如碧海晴空一般的闊朗微笑，朝我微微頷首示意。我在心底無聲地想著，一別累月，他似乎清臒了不少呢。
然後他便看著劉櫻蘭，清冷的聲音響起，＂劉郡主，本王能打到這裏，難道是你家的軍事部防圖的功勞嗎？＂
劉櫻蘭愣了一愣，他又淡然道，＂是你父親雙手交出了蜀州，打開了西南門戶，令本王長驅直入，可若是他不交，本王的鐵騎早踏平了你的王府。＂
劉景行目光犀利的看著她，＂是你父親在本王這兒跪求來了一點薄麵，才保全了你們，你卻不知好歹，竟然耀武揚威欺負本王的女人！＂
劉櫻蘭的臉色似乎比紙還白，她瑟縮成一團，哭腔道，＂可是景行哥哥，我從小便愛慕於你！自你發兵至此，我父王便將我許給你，你也是答應了的！＂
我心中一凜，她卻向著我恨聲道，＂父王藏著十六州的布防圖，還有五萬兵馬。聯姻便是相互最好的牽製。他是答允了的！若說皇帝為人詭詐，長留王卻更具有殺伐決斷，我從未見他判斷錯過一件事。我對那時的他來說，是必須存在的。現在不用了，就將我棄如敝履嗎？＂
景行卻幾步走到她的麵前，冷聲無情道，＂這是一個權宜之計沒錯，本王從未想過要娶你，今日這個場麵，也不過是為了刺激寒酥與我相認罷了，即便本王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也不可能會娶你。＂
我心中一暖，忍不住淚水又充盈了眼眶。
她帶著哭腔道，＂可從那時起我便守在蜀州，等著你回來娶我，你雖常年不回來，可你身邊的親信將領誰不知我是未過門的王妃？我這般守了你八年，如今已是二十五歲的老女。＂
劉櫻蘭又忿忿對著我道，＂本以為此次王爺回來，我們便可完婚。他與淳於淩峰爭鬥受傷我不眠不休的看顧他，沒想到他醒了卻是跟你在一起！你這樣一個女人，看著就是禍國殃民的，若是將你放在身邊，亡國豈非易如反掌？＂
“啪”的一聲，劉景行毫不猶豫的給了劉櫻蘭一個耳光，她終於停止了咆哮，靠在牆邊已是泣不成聲。
＂你還敢跟我訴深情？＂劉景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父親是來叫我看著我死沒死對吧？＂
劉櫻蘭頓時像個被卡住脖子的母雞，哭泣戛然而止，她惶惑的望著景行。
他果然又道，＂你本來是蜀王要送進未央宮的女人，隻因後來蜀州失守，你父親便將你當個順水人情送給我，你想做長留王妃，若是我一朝得勝，你便可入主中宮，若是我兵敗，你便可通知你的父親釜底抽薪，給我致命一擊，然後拎著我的人頭去長安領賞，是不是？＂
劉櫻蘭囁嚅著，她想辯駁，卻在他威壓的眼神之下，再也不敢張口。
劉景行將我拉在身邊，溫柔的笑意徐徐漫上他眼中，我的目光被他牽動，他輕聲道，＂你和你父親都是狼子野心之人，如何配談感情？你們不懂什麽是生死相許，什麽是至死不渝，從你口中說出感情，無異於牛嚼牡丹。＂
他淡淡一笑，＂既然你覺得被本王退婚，生不如死，不如你今生便剪了頭發做姑子去吧，替本王祈禱大周國運昌盛， 富足安樂！＂
劉櫻蘭急道，＂不要，我不要出家！＂
景行揮了揮手，幾名侍衛衝進來，抓起劉櫻蘭就往外走，完全不顧她的哭喊。
他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擲地有聲道，＂若是沒有代價，你當本王是好欺負的嗎？＂
終於室內隻剩我們兩人，我抬起頭，伸手抓住他的領口，＂你，你是這麽想起來的？＂
他苦笑道，＂自你懷孕，便不再如往日開朗，你常常趁我睡著，又起身邊流淚便給長樂做衣裳，你費勁心力的瞞著我，以為我不曉得，你就是要找一個機會離開我。＂
我的淚滾落下來，＂離別太苦了，複仇也太苦了，我不忍心你為了我這般，所有的這一切，我自己承受就好，今生能與你成過親，又生下長樂，我便已經，已經。。。＂
我泣不成聲，他卻捧起我的臉，＂已經足夠嗎？你告訴我，如果再來一次，你還要不要離開我？如果我真的再也想不起你，娶了那個叫劉櫻蘭的女人，你到底會不會後悔？＂
＂我會！我會！＂我哭得不能自已，他將我攬進懷中，他的手臂幾乎將我勒得透不過氣來。
他聲音有些發抖，剛一張嘴，我卻感到他的淚水落在我頰邊，
＂為何不帶著我，為何不告訴我！＂他緊緊抱住我，滾熱的唇燙在我的唇上，一時間天地旋轉，我倆都穿著白色的晨衣，是兩朵白色的雲彩，經過半生的不由自主，終於交匯在一處，我盡情地哭泣，他手忙腳亂的安撫。
然後我聽到我離開之後，他的故事。
景行並不知道我要做什麽，他發現的時候，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他隻來得及將我的畫像和與我有關的東西，藏在了他的衣裳裏。
那天，我的法術是靈驗的了，他確實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的照射下睜開眼，然後忘記了我。呂還煙告訴他，王妃仙逝了，他因為痛苦過度，忘記了王妃。
林複曲也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兒子，他的王妃就是蜀州人，她的父母親人都在這裏。
於是景行什麽都沒有懷疑，他隻是覺得真的忘記了。
直到他從衣裳裏逐漸的發現了那些我的東西，他每天逼著自己坐在屋裏瘋狂的回憶，拿著那些僅有的信物，一點點去捉住腦子那些沒有由頭的片段。
一年之後，他全部都想起來了。可是他不敢去找我，因為他知道我複仇心切，他唯一的辦法是成為我複仇的力量，於是才有了今日的重明軍。
我的手一伸，探到他懷中，小小的繡像便穩穩落在我手心之中。鎖繡納紗的織法，銀色流蘇，玳瑁料珠，在月色下有柔和的光澤泛起。
我看看繡像幹淨明麗沒有半分舊去的樣子，想是這些年他保存得悉心完好。
我小心打開，道，＂你都這般貼身藏著麽？＂
景行笑道，＂原本我是隨身帶著你的畫像，可是紙上的畫像不經揉搓，我便命人製成繡像，便可以隨身攜帶。＂
他注視繡像的目光柔和而懇切，道，＂這些年若沒有它陪在我身邊，恐怕我的心也不會這樣平靜。＂
繡像中照例有幾片梨華的花瓣，幹去的花朵依然有清甜的芬芳，芬芳之中安靜放著我的小像，他輕輕道，＂冷豔全欺雪，餘香乍入衣，也唯有梨花瓣，才能匹配你的小像。＂
我的手指從紅色的小像上輕輕撫過，指間也帶了流連的意味。
道，＂這是我從前的樣子了。＂
＂在那些隻能遙遙望著你的日子裏，我所能保有的一切，都隻有這枚繡像。”他點頭，如浮雲一般的傷感中有顯而易見的喜悅歡欣。
我總以為，＂這一輩子，能留得住的，也隻有那枚繡像了。＂
我的手停留在他手心中，默默感受他手心傳來的溫度，輕輕道，＂是我錯了。＂
他“嗯”一聲，我道，＂我一直以為分開才是對你最大的成全，原來我錯了，如果沒有你，無論是天上人間，都沒有什麽意義。＂
＂那麽，你現在還會離開我嗎？＂
他的肩膀堅實而穩妥，我靠著他，聽他的心跳聲沉沉入耳，定定道，＂隻要你在，我便什麽都不怕。＂
他的目光有讓人安定的力量，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身影，漫天星光再璀璨，亦璀璨不過他眼中執著的明光。
景行撫摸著我的長發，沉聲道，＂還有重明鳥，就是仙鶴，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我聞言緊緊靠在他懷中，＂景行，我真的愛你，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