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陶氏姐妹
第二日,張離春便趕來通報,皇長子劉玨突發天花,病況危機!
彼時我早已經穿戴整齊,正在桌前安排早膳。劉無忌則一下子自床上驚坐起,聽了這般消息,他臉色都變了幾變。
我心中的暗暗感歎,劉無忌這輩子一後宮的千嬌百媚,兒子卻隻有兩個,二皇子劉灝原是胎裏不足,如今身體多病多痛,鄭容華原本因為花碧玉反水一事熬得憔悴不堪,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兒子卻又經常病痛。
隻有這個皇長子劉玨,雖是罪妃趙氏的兒子,但得了劉無忌多年的寵愛,此時一聽心中豈有不疼的?於是皇帝立刻準備前往披香殿探望。
奈何張離春,露出危難的模樣,恭聲勸道,”陛下,如今皇後娘娘已經安排了太醫們前往披香殿為皇長子診治,皇長子得的畢竟是天花!陛下也要考慮自己的龍體。"
劉無忌便猶豫起來,他後退了幾步,頹然坐在了椅子上。
我嘆了口氣,心中感嘆,這就是他對他寶貝疙瘩的父子情深?
我便走上前,拿著一隻碧玉鬥,為他倒了一杯上好的茶,溫柔笑道,"離春如今也曆練出來了,此話說的正是,陛下是天下之主,不可輕易涉險,隻是父子親倫自然心急如焚,妾不妨替陛下去瞧瞧,也好叫陛下安心。"
他連忙拉住我的手,"朕曉得你心意,朕也很珍惜你的善良。可是你的身子向來也弱,朕更不願叫你去冒風險。"
他左思右想,最後還是踏上禦輦先去上朝了。
我坐在軟墊上,喜媚端著一碗鴨丁粳米粥給我,我緩緩的攪動勺子,聽她在耳邊道,"那時奴婢還倒是便宜了陶誠,白白將皇長子送與了她撫養,誰知她也是惡人偏有惡人磨,養個孩子,倒是生了這樣的病!"
岫煙卻歎了一口氣,"她們鬥得如烏骨雞一般,總歸是孩子受苦,又是有這樣狠心的父親。"
我卻淡淡道,"隻怕也沒有那麽簡單吧。"
果不其然,披香殿的陶容華在這次事件中表現的可圈可點。
她不顧自己身懷有孕,將自己和皇長子關在寢殿中,不許任何人進來,隻願意和皇長子同生共死。這一看顧,便不眠不休五天五夜,最後皇長子痘盡瘢回,陶容華卻累得昏倒在床邊。
劉無忌原本恨她已極,可終究她救下了皇長子,於是下了一道聖旨,
稱陶誠具慈母之心,照顧皇長子盡心盡力,便是親母亦不能及,便許她重新在宮中走動。
這日後顯然皇長子就算作是陶誠的兒子,同時陶綰也進位良人,兩日後侍寢。
我得了消息之後便立刻遣了喜媚,將血燕人參等源源不斷送去披香殿,後宮諸人見了皇帝和我的動向,立刻風吹草動的重新與披香殿走動起來。
陶誠有複起之勢,陶綰自然也就水漲船高,我們兩個的燒傷令很多滿懷希望的嬪妃失望了,在長秋宮請安時,皇後與我照例親熱的說話,我一轉頭,便看到陶綰正定定的看著我,眼中燃燒著不屑和憤怒。
隻在我看過來的一瞬間,又變得溫柔靜默。我微微側過臉,迎著晨光,輕輕笑了一下。
淩霄便道,"真真是空山靈雨般的剔透明麗,我與你同在後宮多年,卻也時時能看呆了眼。"
這話一出,崔美人也垂下了頭,她依舊經常用探究的眼神看我,不知在思索什麽。
我經過她的時候,淡聲道,"先皇後曾經告誡過我,這個後宮之中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是汙穢不堪,若是懂得藏愚守拙,倒是能夠頤養天年,若是存了心思,為了博寵而傷害旁人,那得到的也是表麵風光,實則是踩在風口浪尖,步步殺機,也終不會長久,況且身為皇妃,失寵獲罪,隻怕連家人也要受到牽連,一同死無葬身之地,妹妹以為這番話如何呢?"
崔氏眼中一震,不由得白了臉色,隻是訕訕道,"娘娘的話自然是金玉良言。"
出了長秋宮,太掖池上碧波蕩漾,水光粼粼,春江水暖鴨先知,如今春暖花開,宮中放養的鴛鴦,白頭鴨之類的水禽都下水嬉耍,使得平靜的湖麵上又多了一份熱鬧。
春風吹過,岸上無數的花瓣飄飛散亂,有不少瓣飄落到了湖中,碧綠清澈的湖水被染的嫣紅秀美,奢靡誘人。
我與陶綰終於在這裏狹路相逢。
我側身倚在一處闌幹上,伸手輕輕撚住一片飄飛過來的花瓣,悠然道,
這陽春三月的景致好生繁華嫵媚,尤其是昨天的一場春雨過後。
一旁的陶綰也笑著說道,"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這春天的風光自然最是富麗清爽,惹人喜愛的。人也是一樣,自然喜歡鮮活生動的春景,還有琦年玉貌的花季。"
"那麽妹妹自比春風得意人,你又如何看待你家姐呢?為了你能受寵,她可是拚了命的。"
我淡然一笑,陶綰髻後別著一隻大紅的芍藥花,身穿一襲薔薇色的廣袖羅衣,在平常的女子身上必定是俗不可耐的裝束顏色,穿在她的身上卻是格外的明麗誘人、璀璨奪目。
陶綰年輕嬌豔的臉上漫出了傲慢之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姐姐為了我,也是為了陶家的將來。"
我展顏一笑又轉變了話題問道:“聽說妹妹以前在宮外的時候是定過親事的?”
陶綰臉色一變,我的這個問題全在她預料之外,好在她向來處事從容,機敏乖覺,隨即笑道,"是小的時候曾經定過娃娃親,父母定下的事情,後來因故退親,妹妹倒是從未見過男方的樣貌,如今入宮隻會一心侍奉皇上。"
我笑了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兩人隨口說著閑話,很快陶綰就起身借故告辭了。
我也不挽留,隻是笑道,"勞動妹妹耽誤了這樣久的時間來與我閑話了。"
我又伸手輕輕一指,"哎,那枝上的雀兒真好看!"
陶綰循著我的手仰頭一看,我的掌心便在她後腰悄無聲息的一推。
"啊!好燙啊!"她驚呼一聲,忙捂住自己的腰。
我則詫異的看著她,"妹妹怎麽了?"
她滿腹狐疑的看著我,可我離她遠遠的站著,也並不可疑。
她看了看我,便行禮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