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崔氏美人
原本諸女穿的舞衣都是紅色，獨獨她一人身穿碧羅輕衫，可是看上去，那些粉嫩嬌顏的紅色卻成了襯托的綠葉，獨獨那碧衣少女才是一朵被襯托的紅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這時碧衣少女緩緩抬起頭來，我微微一怔，我以為跳舞的一定是當時穿著名貴蜀錦的陶綰，可這熟悉的身姿，不正是那個隱在眾人之後，敵視我的美貌少女嗎？那個傳說中崔老將軍的嫡出孫女崔璿璣。
我轉頭看向陶誠那裏，陶誠也是一臉驚訝，而淩霄則淡淡笑著時不時地矚目劉無忌的臉色。我的睫毛低垂了下去，看來今天又不知是哪個攪了陶誠姐妹的好戲。
簫聲忽然高揚，破空而出。
少女舞動起來，她巧翻彩袖，妖折纖腰，輕輕如蛺蝶穿花，款款似蜻蜓點水，起初伴著曲聲乍翱乍翔，不徐不疾，後來簫聲逐漸高亢急促，她的動作也跟著急促起來，霎時紅遮綠卷，就如一片彩雲在水上徘徊舞動。
周圍的眾人都忍不住讚歎驚豔，如果不是礙於君前的禮儀，隻怕當場就要有人叫好起來了。我暗暗地觀察著眾人的臉色，劉無忌已經看得目不轉睛了。
大小周夫人頗為不屑，畢竟趙燕回倒台之後，便是她們二人歌舞最為卓絕，可這台上的少女舞姿帶著將門風姿，英氣逼人中又千嬌百媚，剛柔並濟，陰陽調和，確實是世間難得的舞技。
其餘眾人的眼神都牢牢地鎖在回廊中碧衣少女的身上，此時場中的歌舞已經趨近尾聲，伴著簫聲的低迷，少女的身姿終於慢慢地變緩放輕，須臾舞罷，眾樂皆停。
一舞終結，她最後麵向劉無忌伏在地上，那碧衣之下的身姿猶在輕輕地顫動著，似乎是剛才的一番勞累讓她不堪承受，更加有一種弱不勝衣的嬌柔。
＂好！＂劉無忌禁不住叫出聲來，滿臉的歡欣讚歎之色。
＂今次的歌舞果然編排得好，舞美，人更妙，今次的歌舞教習費心了。朕重重有賞！＂
有反應快的妃嬪暗暗注意到了齊瀧的臉色，都是隱約有些憂心忡忡，眼前這個女子雖然不知道是何來曆，可是生得這樣的好模樣，又有這般的風情，必定是將來爭寵的大敵。原本這個宮裏頭的寵愛就嫌太少，而爭的人又嫌太多，如今又來了一個，眾妃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皇後在一旁掩口輕笑道，＂陛下，這一次的歌舞可不是宮裏頭的教習所編製排演，而是由這一位新近選入宮的家人子所創的啊。＂
＂什麽？＂劉無忌驚奇地看向下首的女子，笑道，＂是你自己所創的歌舞？＂
＂你是哪一家的才女？＂劉無忌饒有興趣的笑道。
皇後嫣然一笑，向前麵的碧衣少女抬頭示意，曼聲道，＂既然陛下問了，你還不上來回答？＂
一旁的陶誠秀眉輕蹙，可是她依舊是不動聲色，隻是悄悄的吩咐了流芳幾句，流芳便出去了，我眼神一動，喜媚也緊跟著出去了。
這時候，原本跪倒在回廊場上的碧衣女子站起身來，漫步走入大殿。
風輕輕地吹起她的衣袂，翻飛鼓舞，恍如臨波。
眾人這才看清楚她的模樣，她隻有十六七歲，生得肌骨瑩潤，梨花嫋娜，楊柳輕盈，淡妝素服，在光下行來，與那月亮宛然一色，就如同一個仙子，被生生地謫入了這個塵世之中。
她走上前來，一雙水眸波光流轉，顧盼生姿，盈盈秋波在劉無忌的身上打了個轉兒，然後翩然下拜。
婉聲道，“新晉家人子崔璿璣，向陛下、皇後娘娘和各位娘娘請安。＂
聲音甜美清脆，動人心弦。
眾妃看著眼前的人，再聯想到了皇後的話，臉色都有幾分鬱鬱，如果僅僅是個舞女，終究出身淺薄，難成大患，想不到這個少女卻是宮裏頭出身名門貴閥的中選家人子，這下子必定是大敵了。
平身吧。劉無忌的眼神充滿了驚豔和讚美。
他溫和地笑道，＂你是哪一家的女兒，舞可是跳得很好啊。＂
＂臣女祖父崔霖忠，蒙皇上厚愛。曾任鎮國將軍一職。＂
＂竟是崔老將軍的孫女，想不到將門世家很會教養女兒啊。＂劉無忌朗聲笑道。
＂崔老將軍的孫女兒可是我們大周京城裏麵有名的才女啊，能歌善舞，臣妾也是久聞了的，這一屆的家人子之中，依臣妾看來，最出眾的就是她了。＂皇後笑盈盈道。
＂隻是臣妾本來想著現在就入聖駕之前獻舞多有不合規矩的，可是這幾天陶容華見到陛下一直忙碌於國事，崔老將軍也是忠誠可信的老臣了，就與本宮回稟了此時，專門召來她，希望能夠為陛下分憂解乏。＂皇後一邊說著，一邊向著陶誠露出嘲諷似的笑容。
陶誠渾身一凜，還是起身笑道，＂臣妾也沒有別的擅長，隻好在這些地方為陛下布置安排一下，隻希望能夠解去陛下萬分之一的辛勞就好了。＂
＂嗯，＂劉無忌點了點頭，笑道，＂誠兒辛苦了，朕是一向知道你的賢惠細心的。＂
一邊說著，眼神卻沒有看陶誠，猶自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碧衣少女。
陶誠的麵容閃過一絲黯淡，隨即又笑逐顏開，道，＂崔璿璣的一番心意也是辛苦了，不知道陛下要拿什麽來賞賜她呢？＂
＂能夠為陛下和皇後娘娘分憂解勞是臣妾的分內之事，豈敢妄圖賞賜。＂崔璿璣連忙跪地推辭道，儀態謙恭。
＂哼，這還沒有頒下位份呢，就臣妾起來了。＂坐在我不遠處的李美人冷哼了一聲。
劉無忌耳朵頗靈，竟然聽見了，立刻不悅地轉過頭去，瞪了一眼，頓時眾妃都不敢吱聲了，連憤恨的神色都收斂了起來。
劉無忌這才笑道，＂你不僅舞跳得好，為朕分憂的心意也真，剛才朕可是看得心曠神怡啊，如此的功勞朕豈會不賞。＂
劉無忌轉頭對旁邊的李季道，＂傳朕的旨意，家人子崔璿璣，冊為美人，賜住合歡殿！＂
劉無忌頓了頓，看著崔璿璣宛如碧玉一般的衣著和容色，笑道，＂佳人美如玉，將朕前日得的和田玉賞給崔美人！＂
按照大周的舊例，中選的家人子本來應該在一個月的禮儀宮規調教之後再按照各人資質，逐一頒賜位份，安排宮室，並且開始置備綠頭牌，準備承寵。
現在這一屆的家人子不過剛剛入宮開始教習，崔璿璣就獲封為正五品的美人，並且得到了皇帝的賞賜，實在是難得的榮耀了。
在含章殿充滿嫉妒和羨慕的灼熱視線中，崔璿璣翩然斂襟跪地謝恩，舉止有度容色豐餘。
劉無忌笑道，＂也不必講究這麽多規矩了，來人，賜坐。＂
一邊示意旁邊的內侍，宮侍連忙搬了一個座位，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就安排在了我下手首的一桌。
筵席繼續進行著，此時月明星稀，席間諸妃歡聲笑語不斷，其樂融融，良辰美景，天上人間。
崔璿璣坐定之後，目光越過一旁正吃著點心的王月亮，一臉笑意語氣恭敬地說道，
＂娘娘就是雲婕妤吧，妾久慕娘娘的風華絕代，才貌雙全了。＂
她神情單純天然，卻總有一種來者不善的意味。
才貌雙全？！我微微一笑，在這個宮裏頭，誰都知道，我的得寵，泰半因為美貌，還有一點是因為對劉無忌的救命之恩。
至於才華，我從未展現過除了美貌之外的歌舞詩畫，乃至於辭賦繡工之類。
不少妃嬪臉上現出不屑的神色來，崔璿璣婉轉一笑，繼續說道，＂娘娘氣質文雅，實在是妾等所不及的，如果有一天也可以像娘娘這般高貴風華，就好了。＂
＂美人的舞姿動人，別具一格，而且天賦異稟，才是讓人羨慕的，不愧是將門之女。＂
我淡淡地回應道。
＂娘娘過獎了，其實舞蹈的好壞關鍵在於腳上的功夫。＂
崔璿璣一臉坦誠地說道，＂妾自幼在家勤苦憐惜，也是因祖父教誨，即便身為女子，也該有一技之長，不該滿足於以色侍人，終不能長久。＂
我一愣，心道，我要說我以色侍人，能長長久久，你大概會覺得我吹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