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請君入甕
這幾句話漂亮的緊，自然哄得劉無忌將目光全部投在她身上，
＂八子這幾句話妙，舞也是天下難得，今日便冊為良人，朕與你滿飲此杯！＂
不知道下麵官袍玉帶的朝臣們心中如何想，但後宮便是這樣，也不過是一支舞，就能讓一個舞姬爵比大夫，看著趙燕回柔情滿溢的模樣，我心中十分唏噓，頓覺自己草包夫人這個稱呼委實不虧，趙燕回這等人才是草根出身的嬪妃中的佼佼者，恐怕有一日她還會成為所有妃嬪中的佼佼者。
我正想著，趙燕回突然瑩瑩含淚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話音未落便紅了眼圈。
＂何事？你且說來。＂劉無忌皺眉道。
＂陛下可還記得臣妾身邊的侍女彩屏？＂
劉無忌一愣，臉上的表情便有些曖昧的痕跡，趙燕回輕聲道。
＂妾身邊的彩屏，與妾同出自長公主府，曾是要好的姐妹，如今又是主仆，而且。。。她紅著臉低下頭，訥訥道，上次也是同妾一起服侍了陛下。。＂
這話一出，眾妃的臉上的顏色都不好看起來，連皇後也收了笑容，李夫人直接撇嘴道，＂狐媚！狐媚！＂
連陶誠都脫口而出，＂夜禦二女啊！＂說完連忙將嘴捂上。朝臣們沒有抬頭，但顯然耳朵都已經伸到了大殿最前麵。
劉無忌自然也不滿意，＂大膽，誰許你在宮宴上胡說！＂
＂陛下恕罪！＂趙燕回簌簌發抖道，＂陛下，非是妾不懂事，隻是彩屏已經身懷四月的身孕！＂
＂什麽？＂劉無忌喜道，＂你說什麽？彩屏有孕！這是好事啊，她人在哪裏，既是身懷龍裔，喚她前來受封，朕可先封她一個少使！＂
可是，趙燕回流下淚來，彩屏人已失蹤兩日，臣妾找遍了後宮也不曾找到！
她有些慌亂的抬起頭楚楚可憐的望著劉無忌，＂臣妾，臣妾。。。＂
＂彩屏到底去了哪裏？＂劉無忌驚怒道。
＂臣妾曾遣彩屏去仙居殿給雲夫人送酒，可那之後彩屏再也沒有回來！＂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我身上，我嘴裏還有半塊核桃，我說迂回了半日還沒繞到，這就直接翻車在我身上了，我故作震驚的抬起頭，正看到趙燕回又楚楚的看向我，還規規矩矩的叩了一個頭，她好像害怕一般瑟縮道，
＂想來是夫人看彩屏聰慧勤謹，便將她留下伺候了，本是夫人抬愛她，可是如今她既然懷有龍裔，請夫人將彩屏還回來吧！＂
如果每個人的眼睛都能放光，我的座位可能已經亮如白晝了，好一出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世上最難預料的便是女人的算計，我得罪過趙燕回嗎？沒有！
我甚至以為我是她最善良的一個偶像，畢竟她在私底下各種模仿我，我都沒有追究過，可是她看似無意的猛紮了我一槍。
我回首看了一眼皇後，她也驚訝的看著我，齊薑不是那種輕易會露出驚訝的表情的女人，如果是她算計我，她更加不屑於露出驚訝的表情。
果然她大聲道，＂趙良人，你怎麽能確定彩屏還在仙居殿？不要沒有證據便亂說！＂
她對趙燕回提出了警告，甚至是威壓。
可趙燕回完全匍匐在地上，全然不顧及來自皇後的壓力，她淚流滿麵，懇切的對我說，＂彩屏身上畢竟懷有龍裔，妾隻求她平安！＂
頓時建章宮裏議論紛紛，很多大臣不滿的聲音已經傳了上來，都道如今君王皇嗣不豐，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人懷孕，即便出身不高，也是貴胄皇子，怎能讓我這樣隨意荼毒？
我轉頭看了看，李淩霄竟然正在好奇的看著我，她的表情似乎也是不信的，她應該是覺得我不具備算計別人的頭腦。
但是隻要有一個人信就可以了，他不是女人，也從沒想過去弄懂哪個女人，隻是他覺得你有罪，你就已經罪不可赦，這個人就是劉無忌。
不出所料，他又開始審視的看著我，就好像不惜奪走我的羽衣與我決裂也要留下我的人並不是他，他又忍不住開始懷疑我會不會是那個要傷害他子嗣以達到什麽目的的人。
＂陛下，＂我輕聲開口，盡我所能也顯得目光楚楚，＂臣妾沒有見過彩屏！＂
劉無忌眼光陰沉沉的，諸妃都噤若寒蟬，我卻在他這樣的目光裏走了神，半晌他終於對著我說，＂寒酥，你曉不曉得那彩屏的去處？＂
我垂下了頭，沒有說話，確實一副很值得懷疑的模樣。
劉無忌的眼神越來越陰沉，可能他怎麽看我都覺得我心虛。
我扯起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如果臣妾說不曉得，陛下可相信嗎？＂
還沒等劉無忌回話，趙燕回道，＂那可以去夫人的仙居殿搜搜嗎？＂
我大聲道，＂不可以！良人是否覺得本宮軟弱可欺？＂
許是我頭一次展示出來的高位妃子的氣勢震驚了她，她立刻眼淚汪汪的襯托著凶神惡煞的我，來望著劉無忌。
＂陛下！妾一時失言。。並不敢去夫人處搜查。”
劉無忌定定的看著我，＂寒酥，今日這事前朝後宮都已知曉，若是沒有一個結果，恐怕難以向天下交代，朕，要搜一搜仙居殿！＂
＂你說對嗎，寒酥？那畢竟是朕的骨肉！＂他的不信任就像燎原的野草，瞬間侵襲了整個建章宮，我神色複雜的回看他，頓了頓，終於問出今晚必須問的問題。
＂如果沒有搜到，又當如何？＂
眾位嬪妃大概都暗暗在桌案下捏緊了自己的手帕，即便是端陽這樣悶熱的午後，眾女也覺得自己的手指興奮得發涼，在她們看來，我和趙燕回都挺討厭，隻要倒下一個就行，無論是誰。
倒是李淩霄眯著眼睛道，＂陛下，趙良人這般咬死人在仙居殿，可雲夫人畢竟在她之上，即便有嫌疑，也還是以下犯上，若真是搜不出人來，雲夫人日後可怎麽見人呢？＂
劉無忌點點頭，擲地有聲道，＂若是搜不出人，趙良人便去仙居殿門口跪上十天，以示其罪！＂
＂不！＂我一改剛才心虛的模樣，扶著下巴笑道，＂如果搜不到，我要趙良人執著宮燈，送我回仙居殿！＂
眾妃都震驚的看著我，宮裏執燈的都是宮女，即便有頭有臉也是宮女之身，我這是要將趙燕回當成奴婢看待。
劉無忌看了一眼趙燕回，她垂下頭，手指的關節攥得發白。
她輕聲道，＂臣妾願意！＂
＂還有，＂我繼續說道，＂臣妾還要要陛下答應今晚去仙居殿留宿！＂
這明顯是在挑釁皇後的威儀，皇後還沒有出聲，劉無忌卻揮揮手道，＂準奏！＂
宮中金吾衛首領封平是個難得風光霽月的將領，平生不會徇私，劉無忌著令他帶著人匆忙往仙居殿搜宮而去。大殿裏安靜下來，我卻舉起酒道，＂怎麽都停了下來？本宮先敬陛下一杯，願天下太平百姓和樂，願陛下與臣妾朝朝暮暮，朝夕如一。＂
我說完朝夕如一，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劉無忌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大概是對我有些愧疚的，本來我還想裝的害怕一些，好令他們摸不到頭腦，但是想想又覺得十分無趣，倒是身邊的陶誠緊張得不停捏我的裙子。
她低聲對我道，＂你少喝一些吧，她擺明了對付你而來，你可要警醒起來！＂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若是有備而來，現在才開始警醒又有何用？＂
大殿裏的氣氛詭異極了，歌舞沒有被叫停，但跳舞的人無心跳舞，看舞的人也無心再看舞，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殿門口，一直到封平帶著人行色匆匆的回來。
才等著封平見過駕，趙燕回連忙出聲，＂將軍可帶回了彩屏？＂
封平皺著眉頭，道，＂陛下，臣仔細查看過了，仙居殿裏什麽都沒有！＂
＂什麽！＂趙燕回先急了起來，＂統領可看仔細了？那後園裏，或者井裏。。。＂
封平沒有理她，隻是對劉無忌道，＂陛下，臣裏裏外外都搜過了，後園倒是動過土，不過隻是種了些夫人給陛下準備的葡萄。＂
＂你都翻出來了？＂我頭也不抬的問道。
封平連忙道，＂夫人莫怪，臣也是奉命而行。＂
＂不，不可能啊！＂趙燕回急道，這時啪的一聲，一隻翠玉的酒杯砸在她的頭上，她一抬頭正迎上劉無忌憤怒的目光，＂封將軍說不在，你為何這般確定是在仙居殿？＂
李夫人也道，＂是呀，還口口聲聲說是後園，井裏，趙良人倒像是親眼看見了什麽似的！＂
趙燕回頭上的血已經流了下來，可見劉無忌這一下也是下了狠手，皇後一言不發靜觀其變，我身邊的陶誠連忙出聲，＂看來是陛下冤枉了寒酥，快將這胡言亂語的趙良人拉下去才是！＂
劉無忌立刻轉頭看向我，＂寒酥，你莫要在意，如今都分明了！＂
我卻站起身，緩緩走到跪倒的趙燕回身邊，笑嗬嗬道，”今日臣妾吃的不少了，看戲也看得累了，我們鄉野之人，原也吃不慣好東西。還不如早些回去睡覺，趙良人快些找人包紮傷口，本宮等著你執燈相送！＂
她跪著瑟瑟發抖，我卻知道她的眼中一定滿是怨恨。
我回頭看了一眼劉無忌，＂陛下，今晚可要去仙居殿？”
劉無忌連忙道，＂朕一定會去找你！＂
他冷冷看了一眼趙燕回，＂去給夫人執燈吧！＂
我笑著向門外走去，第一次我的身上看到了肅殺，封平奉命繼續在宮中尋找消失的彩屏，她確實死在了我宮門外的水井裏，是趙燕回的內侍親自動的手，一大一小兩條性命就這樣消失了，不過相信封平很快會找到她們。
不過這不是我今晚在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