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次方
寫意最近精神不振,慕容夫人很是愧疚,畢竟這一切都是她的寶貝兒子造成的。但夫妻間的事情,她真的插不上話。隻能故意多找些時間,來撮合這對小夫妻。
把寫意留下來和慕容悅談心,慕容夫人悄悄去後麵掛了電話,偷偷摸摸地問,“慕容澈在麽?”
對麵的女子聲音冷冷淡淡的,“老板在工作,如果有事情請提前預約。”
這一句話便把慕容夫人惹毛了,她和自己兒子說話還要預約?慕容夫人當下不悅,“你是哪位?”
“秘書。”女聲依然冷淡。
慕容夫人當然知道是秘書了,來氣了不想再和這樣的人說話,便敷衍道,“你叫那個荊雨芒來接電話!”
一聽對方似乎還要說“荊小姐很忙”之類的話,慕容夫人直接放話,“要是她不方便接電話的話,我就直接殺到你們公司去!”
“喂喂喂,哪位?”甜膩的女音迅速接聽,裹了蜜糖一樣,“不好意思太太,剛才是我們新來的秘書不懂事,太太不要介意。有什麽事和我說好了,我會給您備案,向老板說清楚的。”
“荊雨芒!”慕容夫人咳嗽一聲。
那邊稍頓,甜膩的熱情便退去了,“我沒聽錯吧?這怎麽好像是慕容夫人的聲音?喲夫人,您又不喜歡我,幹嘛還要我接電話?”
慕容夫人又被氣一下,她當然不想和荊雨芒說話,但關鍵是,兒子的秘書裏,她唯一能記住的,隻有這個不著調的荊雨芒。慕容夫人努力維持著姿調,“我要和我兒子說話。”
“不好意思啊夫人,”荊雨芒回答,“老板忙著呢。”
“他在……工作?”慕容夫人一時間又驚又喜,慕容澈長進了?想通了?終於決定開始努力工作了?
荊雨芒笑,“老板在忙著打遊戲……他叫我,沒什麽事的話,不要煩他。”
慕容夫人臉黑,“他老婆懷孕了,你問他管不管!”
不知道慕容夫人的陰謀,寫意正在陪著慕容家裏最小的小姐下象棋。連殺五盤後,慕容悅驚歎,“二嫂,你太厲害了!”又嘟嘴,“可你都不讓我嘛!”
寫意便摸摸她的頭,“你找我玩,不就是看準我不會故意讓你嗎?”但看慕容悅耿耿於懷的不開心表情,她語氣又鬆了,哄道,“其實我也沒法讓你啊?我水平不高,隻能勉強贏你而已。”
慕容悅這才開心了,摟著她的肩,又突然道,“二嫂,你和二哥下過棋麽?二哥才厲害的,以前他故意輸給我,每次我都看不出破綻……”少女沒看到寫意微略的失神,隻顧著自己遺憾,“可惜,二哥很久都沒心思陪我玩了。”
寫意沉默,不知道說什麽。
大門刷拉打開,有車開進來的聲音。慕容悅擰眉奇怪,“咦,是誰回來了啊?”在她的認知裏,她的親人都不是喜歡沾家的。
伴隨著慕容家三小姐的聲音,門打開,慕容澈風塵仆仆地進來,目光向寫意身上瞥來,還在她小腹上掃了一圈,然後沉默著去了……廚房。
“那是……我二哥麽?”慕容悅向寫意尋求答案,她二哥一句話不說轉身去廚房,這也太詭異了吧?
寫意還是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其實她心裏也是疑惑的。慕容澈那一眼,是什麽意思?又為什麽一句話不說?她正尋思著,慕容悅已經鬼鬼地推她,對著眨著眼睛了,“二嫂,你不去看看二哥麽?”
寫意拗不過這個轉性的慕容悅,便進廚房。看慕容澈正撈著一塊蛋糕在吃,低著頭手指掠過一塊軟綿的奶酪,放進嘴裏。他低著頭的神色清清淡淡的,或許是近期的夫妻不和吧,薄唇勾緊眉梢微皺,看起來……很是秀色可餐。
寫意站在廚房外麵看得麵頰發紅,心跳如擂鼓時心底又想發笑。原來慕容澈一言不發來廚房的原因是……餓了。這種稍微有些孩子氣的動作,真是可愛的不像那個輕佻噙笑的慕容澈。她緋紅著臉畔打算偷偷退出去,聽到身後清淡寡合的聲音,“進來。”
寫意動作一僵,慕容澈早就發現她了?那她剛才一聲不吭地微笑看著他那麽長時間,他也都知道?在寫意心緒紊亂的時候,步伐向她走過來,腰被從後麵抱住,一塊雪白的奶酪塞到她嘴裏,男人清冷的聲線貼著耳膜,“嚐嚐。”
寫意勉強咽下去他強塞過來的奶酪,因空腹吃東西,胃便一陣陣的發酸。皺著眉就他伸過來的手喝口水,然後問道,“你什麽時候看到我了?”
多日以來,慕容澈難得輕笑了聲,心情看起來是不錯的,“就在老婆犯花癡的時候。”
寫意張嘴反駁,青年低頭,濕潤的舌頭滑入,堵住了她的紅唇。不知是誰一聲輕歎,寫意安靜地被他抱在懷裏,任他吻個夠。直到慕容澈拉拉扯扯地動她的衣服時,她才拍開他不規矩的手,“慕容澈,你正經一點。”
慕容澈聳肩,鬆開她去冰箱裏找東西吃。寫意卻看著他的背影,問,“你怎麽到這裏了?”好久不沾家的老公回來,她還頗有些不習慣。尤其是,兩人間這份溫馨的氣氛,自從章千喏出現後,已經很久不存在了。
慕容澈漫聲,“老媽說你……懷孕了。”
寫意詫異,然後道,“我沒有懷孕。”
“我知道,”慕容澈叼著塊麵包,對她笑的很是勾人,“老婆要是懷孕了,肯定不是現在這樣。”還有心情來慕容家裏處理婆媳關係,怎麽可能是懷孕後的寫意會做的事。
“那你回來做什麽?”寫意問。
慕容澈聳肩,吃飽喝足後往衛生間走去。
而寫意呆在原地半晌,仍跟著他清俊的身影走,固執地追問,“老公,你不是很忙麽?那你回來做什麽?”
衛生間裏,慕容澈放手洗手,抬起頭在鏡子裏看到後麵妻子溫潤而堅毅的眸子,便忍不住歎氣,“老婆啊老婆,你真是……”
寫意眉梢微挑,看他擦淨手後向她走來,她知道他要出去衛生間,但她沒打算讓開。她想聽一個答案,是真的想聽一個答案。
慕容澈低頭貼著她的耳朵,薄唇一張一合親吻著她的耳垂耳尖,“因為……想你了。”
“那……”寫意張嘴。
慕容澈低頭便堵住她的唇,輕吻幾下後低聲,“不要再問我了……老婆,和我安安靜靜地相處一天,好不好?”最近每次和寫意說話、和寫意見麵,兩人便要劍拔弩張地爭吵,實在讓他有些厭煩。
寫意便沉默不語了,假裝問題不存在,便真的不存在麽?但對上他的眼睛,她仍是屈服了。寫意好幾次發誓好幾次對自己說,慕容澈隻是你的老公,他若不負你,你便不負他……但實際上呢,慕容澈早已不僅是她的老公了,早已。
離了爭吵,又有著慕容夫人刻意的活躍氣氛,還有慕容靖在慕容夫人的勸說下也不再對著慕容澈發脾氣,一通飯下來,竟是分外的和諧。隻是慕容悅躲在後麵看她二嫂的恬靜微笑,和當年的書意姐姐……真的好像。但慕容悅隻是微微想了一下便把那個念頭丟開了,開什麽玩笑,在慕容家,一不準提章千喏,二不準提書意姐姐——若是二哥一不小心聽到了書意姐姐的名字,說不好真要發什麽瘋呢?一個章千喏都要二哥潰不成軍了,還敢再提一個婁書意?開什麽玩笑。
慕容二少夫妻相處和諧,晚飯後告別了慕容靖夫妻,便一起離開了慕容家。隻是坐了一小會兒車,寫意便要下去走路,“晚上散散步挺好的。”
慕容澈無奈,他總不能讓老婆在外麵走夜路,然後自己躲在車上吧?跟著寫意下車陪她散步,少爺的口氣卻不是很好,“你事情還真多。”
晚風涼夜,寫意緊了緊衣服,微笑著看漫天的星子,“老公,都到秋天了呢,真冷啊。”
慕容澈莫名其妙地看她,輕佻的笑揚起幾分,灰色眼眸比天上的星辰還要亮,不滿道,“天冷就上車啊老婆,是你要下來走的。”話雖如此說,看寫意沒有要上車的打算,他便認命地脫了外衣披在寫意肩上,“你不是身體不好麽?還穿這麽薄。”
其實寫意穿的並不算少,但她沒有反駁。慕容二少會關心人,這可是一大新聞,她不要打斷,打斷靜靜珍藏這溫馨的時光。低頭,衣上還帶著他溫暖而熟悉的氣息,整個心靈都跟著變得安靜。
這樣的時刻,她怎麽願意和他吵架呢。
寫意輕聲念,“執子之手,承汝之憂。願為甜釀,盈汝之杯。但如明燭,為汝之光。永佩此誓,與汝偕老。”
記憶好像瞬間被擊中,慕容澈臉色青白了下,轉頭看她幽亮的眼睛,聲音一時竟有些啞然,“你剛才念得……是什麽?”
寫意眼神閃動,轉開視線笑,“我隨便說說的……老公不學無術,肯定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吧。既然聽不懂,就不要深究了。”
這真不像是寫意平時說話的口吻,慕容澈看她看得很認真,然後遲疑發問,“你有事瞞著我?”
寫意手心出汗,正想著該怎麽解釋自己一時的心血潮來,慕容澈的手機鈴聲及時在此刻響起,救了她一命。寫意不著痕跡地拍著胸口暗呼僥幸,眼神一掃卻瞥到,是章千喏的電話。
慕容澈並沒有存章千喏的手機號,寫意也沒有存。但她隻是掃一眼,便認出那是誰的號碼。或許就算不看,她也能猜出是誰的電話。能讓慕容二少握著電話半天、遲疑著要不要接聽的電話,出了章千喏小姐,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寫意煩躁地拉緊衣服坐進車裏,“太冷了。”伴隨著她這句話,整個氣氛都僵了下去。
慕容澈看出她的不悅,但他仍是拿著手機站遠了些。寫意從車窗看他的動作,站在梧桐樹下、燈光幽暗之下的青年,最終,仍是接了那通電話。
她把頭靠在車窗上,想著心事,手機鈴聲恰恰也在此時響起,安然在那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地喊她“寫意寫意”。
“發生什麽事了?”安然的哭聲也讓寫意平靜的心跟著緊張,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安然哭成這個樣子?
可是無論寫意怎麽問,安然除了哭再沒有多餘的話。寫意無奈,隻好問她在哪裏,那邊嗚嗚咽咽的說不清楚,電話被一個人搶走,溫和的聲音如在耳邊,“寫意。”
“……許涵,怎麽是你?”寫意更疑惑了,都晚上十一點了,許涵這樣好風度的人,怎麽和安然到一起的?
許涵在那邊苦笑兩聲,“一言難盡……你方便麽,過來看看安然?”
寫意抬眸,看路燈下慕容澈側臉溫柔,她慢慢撇開了眼睛,靜聲道,“你們在哪裏?我去找你們。”
許涵對她說出一串地址,末了仍猶豫著,“晚上不安全……要是不方便,寫意你便不要過來了。”
寫意平靜地微笑,即使分手了以後,許涵對她的溫柔,從來沒有改變過。人啊,都是這麽奇怪的生物。她心中深知,慕容澈對她的好,不及許涵對她好的十分之一。但處境如此難堪,她仍然不想離婚。
掛了電話,慕容澈也回來了,神色沉寂,看向寫意的眼神卻有些躲閃。
寫意心中了然,微笑說,“你要走了?”章千喏的魔力還真是大啊。
“她在工作上出了點問題,在這裏又隻認識我……”慕容澈不習慣跟人解釋自己的行為,低咒一聲喃喃道,“我幹嘛要跟你說這些!”
這還真是可笑,就算真是工作上出現了問題,來找不事生產遊手好閑的慕容二少,又有什麽用?一個連自己工作都不認真完成的人,你能指望他有多了解下屬的工作?
一眼讀出寫意的想法,慕容澈蹙眉,“我最近,對工作上心了很多。”並不和以前那樣什麽都不懂了。
寫意笑,口氣又是揶揄又是嘲諷,“因為一個美麗迷人的秘書,讓你改變了一貫的風格?那還真是恭喜你……終於走上正途了。”手指口口玻璃窗,“正好我也要走了,既然老公忙著‘處理公務’,我隻要去打的了……”
慕容澈伸手將她出來的半邊身子重新按回車裏去,不容置疑道,“車留給你好了……我去打個車。”不待寫意說話,轉身大踏步走了。
寫意沒有看他,隻是看他修長的影子在地上越走越遠,她怔怔地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在犯傻了。對著前麵等了很久的司機說出個地址,便調整自己的情緒,去找安然了。
寫意是在“醉流年”裏的豪華包廂裏找到喝的一塌糊塗的安然,還有靠在沙發上的許涵。許涵向趴在桌上邊哭邊笑的安然努努嘴,示意寫意,“一晚上都這樣……還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我是沒辦法咯,才把你叫過來。”
寫意小心避開地上的酒瓶子,到安然身邊小聲勸她幾句,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都聽不到。她也無奈了,和許涵說話,口氣不免帶了責備,“你怎麽遇上她的?還有你居然不攔著她,喝這麽多酒。”
許涵尷尬地笑,“我是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撞上她的……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喝了不少。哦安然真是了不起,平時爽利的一個女孩,喝醉了就胡攪蠻纏蠻不講理的……我還真是拿她沒辦法。”
“寫意……寫意……阿桐阿桐……”安然趴在桌上一個勁地嘀咕,臉上鼻涕都流到了嘴裏。
寫意皺著眉給她哭花了的臉擦幹淨,奇怪著,“我已經很久不和安然見麵了,她喝醉酒喊我幹什麽?”還有那個什麽桐的,又是誰啊?
許涵聳肩,難得的開玩笑道,“或許是你搶了安然的最愛?”
寫意小小瞪他一眼,要扶安然起來,“安然安然,我們回去好不好?”
“不好!”安然嘟嘴甩開她,力氣大得差點把寫意揮倒在地,幸虧許涵扶了下。安然大小姐口中念念有詞,又一臉開心地抱著酒瓶,“我要喝酒喝酒喝酒!”說到後麵,幾乎是喊出來的。
然後,安然大小姐又開始唱歌……字正腔圓,邊唱邊哭……
寫意目瞪口呆,還真不知道安然的酒品居然這麽差。她看向許涵,許涵道,“沒辦法,我以前還真沒碰過女孩子喝成這樣的……隻好陪著她,睡在這裏了。”
寫意試了幾次都不能把安然叫醒,也隻好同意許涵的話。坐在沙發上看安然又站到茶幾上叫著要吃冰激淩,心有餘悸道,“我以後可千萬不要喝成這樣。”
許涵嗬嗬笑,手指在她頭上點了點,“你胃弱,還敢喝酒?”看寫意滿眼倦怠優雅地掩手打個哈欠,便道,“你也累了,也就湊合著睡一晚吧。”
寫意本想陪著他說說話,但身體的虛弱撐不住,且許涵眼神溫和卻堅決,斷然不會同意她不睡覺的。歎口氣,寫意乖乖地把沙發湊合了下,躺下去。許涵傾身,把黑色西服披在她身上,便在旁邊坐下。
寫意沉默看他,然後道,“許涵,你不睡嗎?”許涵是一個大公司的總裁,明天還要上班的吧。
許涵拍拍她的頭,寵溺地笑笑,“這裏這麽亂,你們兩個女孩子……總要一個男人守著對不對?我不困,你自己睡好了。”
“那……我明天給你送咖啡好不好?”寫意勾勾他的手。
許涵點頭,伸手闔上她美麗的眼睛,眼底繾綣的寵愛始終不曾退去,“快睡吧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