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公孫大娘

  武器對於行走江湖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十分搶眼的身份象征。如雲少廷所知，當年涼城城主和幾位城公都是有自己獨一無二武器的，往往不需要過多言語，隻把招牌武器一亮，有眼光有見識的江湖人就會知道麵前站的人姓甚名誰又是什麽身份。


  不過，一把好武器並不容易得到。天下知名的武器不多，沒有武器空有名氣和實力的大家則多如牛毛，可見武器的價值和稀有度是非常之高的。


  即便是從小就對學武沒什麽興趣的雲少廷也知道，有這麽多武器閑置於此，絕對是不平常的狀況。


  才困惑的功夫，那女人罵聲又追來：“眼珠子亂看什麽？要拿木頭趕緊拿，拿完滾蛋！”


  雲少廷從沒見過這麽凶的女人，打了個寒戰後連忙隨便撿一塊木頭，跟在老頭身後跌跌撞撞跑回溪水邊。一番古怪經曆後，天色已經不早，雲少廷費了好大力氣向老頭解釋自己該走了。老頭意外地竟有幾分不舍，咿咿呀呀連比劃帶表情，仿佛是讓他沒事多來走動，而後塞了一隻破爛布包給他。


  雲少廷沒有當即拆開布包，返回住處後才小心翼翼展開，驚喜發現裏麵包裹的居然是一排大小不一、功用不同卻都精致異常的雕刻刀具。


  平白得到這麽一套“禮物”，雲少廷欣喜之餘又有幾分不安，趁風神醫那已是天命之年的徒弟宋山送晚飯來時多問了幾句。


  “先生可知山中有位癡癡傻傻的老丈？”


  “雲公子說的可是這麽高、眉角有刀疤那位？”宋山比了比自己肩頭。


  雲少廷頜首：“應該就是那位。我今天在溪水邊遇見的。”


  “那是老狗子，青冥山的‘老戶’了，師父沒出生時他就已經在這裏。”宋山咧嘴一笑，“我聽師父提起過，老狗子是老師公的病人，來青冥山時也就三十來歲，正當壯年。聽說他因著貪念賭博忘記家中生病妻兒和爐子上的藥，結果導致藥壺燒幹著火，妻兒都死在火中，受刺激太大便瘋魔了，見人就砍。家裏人把他送到師公這裏，希望師公能治治他的瘋症，沒想到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可我見他時他並沒有多凶，倒像是個老小孩兒。”


  宋山擺擺手：“那是公子運氣好。這要是往前再推個七八年，公孫大娘還沒來的時候，公子早被老狗子連打帶罵追得滿山跑了。如今公孫大娘跟那王母娘娘似的，把老狗子收拾得服服帖帖，這才免了一大攤子爛糟事。”


  “公孫大娘？莫非就是竹屋裏那位？”雲少廷脫口問道。


  “你見過公孫大娘了？”宋山愣了一下，旋即伸出大拇指一臉欽佩，“不容易，見過公孫大娘還能這麽淡然的，我所見中也就是師父和雲公子兩個。”


  雲少廷啞然失笑：“脾氣是大了些，但也不至於如洪水猛獸。那老丈弄壞了我的木頭，非要拉著我去竹屋後麵再選一塊賠償，公孫大娘雖然不太高興，但也也給了，看上去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宋山嘖嘖稱奇，聽雲少廷說竹屋之後還有一堆殘損武器後，露出一臉惋惜之情：“公子拿塊破木頭有什麽用？別管破不破，隻要公子能從公孫大娘鍛造的武器裏隨便拿出一把，到外麵那可都是無價之寶啊！”


  “我能活多久都說不定，有無價之寶也沒有，倒不如這塊木頭來得實在。”


  想一想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痼疾，雲少廷什麽興致都沒了，捧著新得來的木頭開始重新雕刻。宋山覺得他無趣，也就不再理會。


  有了更精細的雕刻刀具後，雲少廷越發沉浸在那一方木頭構築的世界裏。從早到晚、從晚到早，除了吃飯睡覺喝藥外，他幾乎都在專心致誌雕刻。


  青冥山午後悶熱，他便帶上木頭道具到溪水邊，一邊乘涼一邊幹活。起初，老狗子偶爾回來，站在他身邊咿咿呀呀吵個不停；後來與老狗子慢慢熟絡之後，老狗子就不再吵他了，多半時間都蹲在他旁邊，也如他一般認真地看著那塊木頭，有時還會指點他如何用刀才能使線條更加流暢。


  十幾日過去，木雕漸漸有了人模人樣。


  二十天過去，那人模人樣上又添了幾重，眉眼漸漸清晰。


  到一月滿時，雲少廷已經對自己手中的木雕八分滿意，時常低頭盯著木雕柔柔地笑，仿佛那木雕會回應他似的。


  “這是誰家姑娘？看眉眼著實俊俏得很。”


  某日雲少廷又在溪水邊看著木雕傻笑時，忽地被公孫大娘的聲音給驚到。


  慌忙回頭，背後抱肩站立的中年女子讓雲少廷手足無措，公孫大娘則笑得爽朗豪放：“我說老狗子怎麽日日往外跑，原來是到你這小兔崽子這邊來看木頭姑娘了。你們一老一小還挺般配的！”


  “公孫大娘說笑了。”元少廷臉色微微一紅，回手把木雕藏在身後，嚅囁道，“宋先生說公孫大娘腿腳不便，今天怎麽出來了？”


  “我隻是懶得走，又不是斷了腿的瘸子，怎麽就不能出來？宋山那老王八羔子，嘴裏沒一句好話，巴不得把我咒死呢！”


  依照宋山所說，這公孫大娘應該是四十五六的年紀，然而她一頭花白發髻和皺紋橫生的麵頰，怎麽看都有花甲之年的痕跡，身板倒是筆直硬朗，絲毫不亞於年輕人。


  公孫大娘眉梢一挑，語氣裏多了幾分揶揄：“來，小郎君，你給我說說，你雕刻那姑娘是什麽人？瞧你這認真勁兒，可是你心上人？”


  雲少廷一張臉羞得更紅：“哪裏……隻是一起長大的妹子而已。幾個月不見了，有些想她，閑來無事便隨手雕著玩。”


  “既然想她，怎不去找她團聚？趁著年輕，趁著人還都活著，能聚就多聚聚吧。免得日後你們這些後生也想我這般，被人嫌棄得隻能在這荒山野嶺孤度餘年。”


  耳裏聽著公孫大娘語氣多了幾分酸味兒，雲少廷暗道一聲要糟。


  宋山特地叮囑過他，若是再見到公孫大娘又或是有什麽交談，千萬不能提到男女感情之事，否則公孫大娘發起瘋來，遠比老狗子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