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國威之危
高元鈞饒有興致望著花萼相輝樓外整齊站立的二十一人，目光始終凝在白遠岸身上，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
“裴將軍臨走時交代我要留意白遠岸，我還特地去向武威郡王父子打探過。高掩玉那老狐狸還是沒一句靠譜的話，隻說白遠岸來曆不明，他也查不到根源，最好不要太過信賴。”
李意之神情淡漠，語氣微帶嘲諷：“當初白遠岸兄弟二人護送茗昭入長安，高掩玉父子暗地裏百般阻撓。說他們隻是為了爭功而無其他目的，我才不信。”
“隻怕是不想出什麽事受連累吧？”高元鈞在李意之麵前極為放鬆，不拘小節伸伸懶腰，慢條斯理道，“那白遠岸倒真有些能耐。我看過他與其它人練手，功底相當不錯。但他並不張揚，多半時間都低調隱忍，所以具體能到什麽高度，一時半會兒我也看不出來。”
李意之許久未搭話，默不作聲望著樓下忙碌人群，過了半晌才又突然開口：“平時多給他表現機會，你也要多注意他。”
高元鈞來了興趣，側頭看李意之：“怎麽，聖上想把他納入天策府？”
“斟酌之後再定。你和裴卿都是善於用兵之人，但對所謂的江湖了解不深。我還缺一枚能夠和江湖人搭上話的好棋子。”
話罷，李意之徑自往樓下走去。
歌舞茶酒、鹹淡家常都扯過一遍之後，倭國使者迫不及待暗示切磋該開始了。李意之看似漫不經心一揮手，指著被高元鈞帶入的二十一人淡道：“這些人都是我宮中護衛，大部分入宮沒多久，最缺乏的就是曆練。今次切磋，希望貴國諸位力士不要太過禮讓，盡管拿出實力，就當是代我訓練這些護衛了。”
“陛下隻派護衛切磋，看來是瞧不上我國力士的實力啊！”倭國使者半開玩笑道，“不過如此這般也不算過分。人都說大唐多厲害武者，實力深不可測，也許我國這些力士的能耐還不如大唐武者的皮毛呢！源一郎，鶴君，你們可不要浪費如此好的機會，一定要虛心學習，知道了嗎？”
短短兩句對話立刻讓片刻前的歡鬧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白遠岸按照高元鈞的安排，自覺站到二十一人隊伍末端，平靜地看著十六衛中公認實力一流的某位最先上前迎戰。
無論是十六衛還是北衙禁軍，其內將士主要職責為戍守，因此平日訓練內容多半是騎射和協力作戰，單打獨鬥方麵並不出眾，僅有例外便是千牛衛。千牛備身負責保護皇帝，能進入千牛衛的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精通拳腳功夫又出身官家的年輕子弟。所以這次被挑選來與倭國力士一爭高下的士兵，多數都來自千牛衛，都是白遠岸叫得上名字的。
譬如首先上前迎戰的這位，就是左右千牛衛中唯一一位享受額外俸祿的老資曆千牛備身，戶部侍郎之子陳遠。陳遠少年時師從江湖上一位頗有名氣的俠客學習刀法，成年後曾參加武舉考試，憑借探花身份被選入千牛衛，的確有著不薄功底。
隻是比起白遠岸這種自幼習武又天資聰慧，還有高人傾心教授的奇才，陳遠實在算不得什麽了。
許是對自己實力太過信賴，陳遠甫一上場便表現得十分輕敵——出手直接就想擒拿不說，還把自己的實力都報了底，不留絲毫周轉餘地。依白遠岸才想，陳遠大概是想一擊打垮對方，給倭國力士和使者一個下馬威，也能讓皇帝對他高瞧一眼。
然而事情遠非陳遠想象那麽簡單。
那倭國力士看見陳遠攻來，非但不躲，還刻意挺起胸膛猛一跺腳。
轟——
倭國力士肥碩到垂下的肉一波波震動，看上去十分可笑，卻也可怕。白遠岸站得較遠，仍能感覺得到花萼相輝樓的地麵都跟著顫動，當真如地動一般。
陳遠看對手不躲不逃，心中一喜，五指勾起朝倭國力士手臂抓去。不料，那倭國使者手臂肥碩又很滑膩，他根本抓不住，倒是被那力士猛地一甩險些踉蹌跌倒。被閃了一下的陳遠自知丟臉，當下目光一狠、氣沉丹田，用足十分力氣攥拳攻向倭國力士便便腹部。倭國力士如前一般巋然不動，輕蔑目光望向陳遠，唇角勾略出譏諷笑容。
白遠岸眉頭蹙了一下，旋即鬆開，說不上是惋惜還是暗喜。而他表情，被陪在李意之身邊的高元鈞盡收眼底。
或者該說，高元鈞的視線，從一開始就鎖定在他身上。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說法，說高手對決，隻需一招便可知高下。事實上不隻是高手，差距大的兩方也一樣。就好比現在的陳遠和倭國力士，白遠岸看得相當清楚，陳遠這局是必輸的，而且會輸得很慘。
事實也的確如他所料。
陳遠前後五拳打向倭國使者，一拳比一拳凶狠，一下比一下迅速。
五拳打完之後，倭國力士麵色不改，倒是陳遠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五拳用盡他最大力氣，卻仍然不能撼動對方分毫，更別說擊傷。這樣懸殊的差距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根本就無法想象的。
倭國使者看到此處，得意地撫掌笑道：“源一郎頗有武者風範，與人切磋從來都是先讓對手五招。陛下這位護衛出手迅疾，但力道還是不夠哇！是在試探源一郎深淺嗎？希望正式切磋的時候我能看見貴國武者真正實力。”
這番話立刻引起一陣竊竊私語——任誰都能從陳遠慘白臉色上看出，他是使盡全力卻輸得徹底。倭國使者這樣說不是給陳遠或者李意之麵子，正相反，他是在用軟話狠狠地打大唐的臉麵。
對方先讓五招的前提下，若陳遠還是慘敗，那麽實力差距足以讓人笑掉大牙了。
李意之不動聲色淡然飲茶，銳利目光卻在剩下一隊人身上割出一道傷口。那些恨不得生下來就會察言觀色的被選中者都明白，那目光意味著什麽。
此戰若敗得一塌糊塗……
大唐的臉麵，以及他們項上人頭，都別想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