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怒火中燒
鼎劍山莊功夫流派以劍為主，尋常子弟練劍都是用未開刃的劍，隻有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才可以得到真家夥。鍾宇自幼就在鼎劍山莊修習，雖說年紀不大，輩分卻要比同齡人更高，剛成年就已經步入江湖。
所以他用的劍，可不是普通弟子背上唬小孩兒的玩意。
雲少廷對鍾宇一直有幾分提防，因此在劍光一起的瞬間立刻意識到危險，一矮身子繞到樹後，堪堪避開那一擊。
“鍾少俠等——”
連句話都來不及說，借著酒勁兒撒潑的鍾宇又揮劍刺來，大有不死不休的氣勢。雲少廷一沒武器二沒底氣，即便看出鍾宇下手含著殺氣，仍舊不敢放開反擊，隻能狼狽地邊躲邊逃。
一追一逃間，二人漸漸遠離書房，雲少廷跟沒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山莊內亂闖。
他越是跑，鍾宇就越是氣，越想在他身上戳幾個洞。
也不知道翻過多少道圍牆，踏過多少個院落，眼看鍾宇後力不濟越落越遠，雲少廷總算稍稍鬆口氣。他想著，待到距離再遠一些，更遠一些，他就可以找個小角落藏起來了，那麽這一場鬧劇也就可以終止。
卻在此時，一個小小身影從屋子裏走出，揉著眼睛懵懂地停步在院落中，恰是鍾宇與雲少廷之間。鍾宇一心追逐，根本沒注意那樣矮小的身影；那孩子也似嚇呆了，竟然忘記躲開，嘭地被鍾宇撞出老遠。
那孩子跌落在地，慢吞吞爬起，先是愣愣地摸了摸耳朵，看到手掌上都是血時，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鍾宇被絆了一下失去重心，踉踉蹌蹌向前跌去，雖說幾經努力維持平衡沒有摔倒，卻也大大減緩了速度，轉眼間就再看不見雲少廷背影。
“娘的！”鍾宇唾罵一聲，這才回頭看去。
這一眼，讓他瞠目結舌，當場愣住。
被撞倒的女孩子七八歲大，一身大紅襖上還繡著兩隻大蝴蝶，半張臉都已經被血染紅，揉著眼睛哭得響亮。
撞傷人他不怕，誰讓他是這鼎劍山莊上前子弟中的小霸王呢？但也要分撞傷的是誰——如果是賀蘭鴻夫婦的掌上明珠，那麽他再怎麽驢，還是要付出極重代價。
鍾宇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一撞就撞出這麽大禍，腦子裏那點兒酒立刻清醒，雙腿直抖。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差點兒嚇到破碎的心馬上落地。
鍾宇深吸口氣，半躬著身揪起賀蘭鴻的獨女阿蘭，壓低聲音喝道：“閉嘴！不許哭！有人問你就說是自己摔倒的，聽到沒有？！”
阿蘭被他一嚇果然不哭了，抽抽鼻子將滿手的血抹到衣服上——這不過是她的習慣性動作，一個傻子的習慣動作。
賀蘭鴻和陳氏的女兒，生來就是個傻子。
“你幹什麽？！”一聲怒氣衝衝的質問打斷鍾宇。
鍾宇愕然回頭，竟然看到已經逃走的雲少廷又折返回來，臉上不再是溫厚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與激動。
“你少管閑事！”鍾宇又氣又惱，還帶著三分害怕，握緊劍直指雲少廷，“滾！”
雲少廷沒有動，反而一步步走近，麵色陰沉。
他逃，不是因為慫，隻是不想惹事。然而他見不得有誰因為自己受連累，特別是那孩子癡癡傻傻的，讓他很容易聯想到從肅州到長安的漫長路途上，對他十分依賴的小公主。
或許是因為氣勢上的陡變，鍾宇竟然對迎麵走來的雲少廷感到發怵，長劍輕顫。
“要不是你，能有這堆麻煩嗎？這是鼎劍山莊，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仗著舅舅賞識你會下棋就得意忘形了？我告訴你，隻要我想，讓你滾出山莊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話是衝，鍾宇的腳步卻在後退。
最可怕的不是各種威脅言辭，而是沉默。沒有任何表態，隻用氣勢表達態度的可怕沉默。
雲少廷硬是把鍾宇逼得後退數步，直至阿蘭身邊才停住。他收回憤怒目光，側身蹲下，輕輕撥了撥阿蘭被血浸濕的頭發，滿眼都是心疼：“阿囡不哭，吹吹就不疼了。”
剛剛被鍾宇嚇到的阿蘭忽然之間得到截然不同的對待，眼淚反倒忍不住嘩啦啦又流了下來，扯著脖子放聲大哭。
她這一哭，很快就會招來人，到時候該怎麽解釋就不好說了。鍾宇倒吸口涼氣，腳下抹油拔腿就想跑。
雲少廷餘光瞥見他鬼祟身影，動也不動，向後伸手死死扯住鍾宇衣領。鍾宇被拽得猛地一個踉跙，登時感覺喉嚨像是要被扯斷一般，忍不住一陣劇咳。
如此狼狽景況讓鍾宇惱羞成怒，當下揮動長劍反手朝雲少廷刺去。雲少廷一手拖著阿蘭，另一隻手飛快敲在鍾宇手肘上，而後五指一彎，伏虎爪死死鉗住鍾宇手臂，猛地向外一擰。
鍾宇感覺自己的胳膊筋骨錯位就快斷掉，雖不至於疼得向沒出息廢柴一樣喊叫求饒，卻也忍不住發出幾聲低吟，哀求地努力回頭望向雲少廷。
“你、你輕點兒！我的手……”
“你知道疼了？剛才怎麽沒想她疼不疼？”雲少廷氣得胸口起伏。
鍾宇卻還在抵賴：“要不是為了追你，我能撞到她嗎？！”
“我沒招你沒惹你，你偏要與我為難，到底什麽意思？我不過是陪賀蘭莊主回來過個年，再過一個月就走了，能礙到你什麽？忍也忍了，讓也讓了，你卻還是拎著劍來找我麻煩，當真以為我沒脾氣？”雲少廷也是滿腹牢騷，借著火氣一股腦宣泄出來。
鍾宇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隻是“你你你”卻接不出下半句。
“鍾宇，少廷，你們兩個鬧什麽呢？”遠遠一聲詢問傳來，竟是賀蘭鴻的聲音。
鍾宇和雲少廷齊齊色變，連忙放手站好，忑忐不安站在原地。
賀蘭鴻很快走到近前，一看嚎啕大哭的阿蘭臉上滿是血汙，臉色立刻變得烏雲滾滾，就差蒙上一層血色。
“夫人，快帶阿蘭去方先生那裏包紮一下。”賀蘭鴻心疼地抱起女兒交給陳氏，打點她去找郎中後，又一臉濤濤怒氣衝向鍾宇，聲若雷霆，“你這混賬東西！到底還是給我惹出了事！”
鍾宇身子一顫，兩腿一軟，噗通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