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鼎劍山莊

  營救楚蕭蕭這件事上，賀蘭鴻雖然沒能直接幫上什麽忙，但他提供了裴卿這條路。之後楚離憂也是順著這條路說服裴卿，這才讓楚蕭蕭有避免悲慘命運的機會。


  從這方麵講，雲少廷還是很感激賀蘭鴻的。


  臘月之前，賀蘭鴻就在紫雲棋舍宣布今年不再公開對弈，換句話說也就是說他不打算在棋舍挑選人才了。很多人都猜測，這個決定應當與之前那大放異彩的少年有關。


  事實上，也的確與雲少廷有關。


  賀蘭鴻對雲少廷的棋藝十分欣賞。倒不是說雲少廷有多厲害、天下無敵，而是賀蘭鴻認為，如雲少廷這般隻靠幾本棋譜殘本就能自學成才的，除了天才外，就隻有天才中的天才。這一點在之後賀蘭鴻對雲少廷的指導棋中體現得十分明顯。


  確定楚蕭蕭安全之後，到啟程離開長安去往鼎劍山莊之前，雲少廷度過了目前為止人生中最暢快的一段時光。這期間賀蘭鴻每天揪著他下棋，教他一些前所未聞的巧妙棋法，指出他行棋間的疏漏，本就對下棋如癡如醉的雲少廷如魚得水，棋藝突飛猛進。


  及至臘月頭去往鼎劍山莊前，賀蘭鴻這個棋待詔手下的四十六位棋博士，已經無人能做雲少廷對手。


  送走楚蕭蕭和楚離憂姐妹後沒過多久，雲少廷離開的時間也悄然到來。向楊渾和白遠岸辭別後，雲少廷帶著幾分少年獨有的落寞傷感，伴在賀蘭鴻身邊，向著未知之地行去。


  江左距關中地區不遠，二人騎馬幾天就到了鼎劍山莊。距離山莊還有一段距離時，雲少廷已經能夠看見路旁恭恭敬敬等待山莊弟子，不由嘖嘖稱奇。


  賀蘭鴻是個寬和且隨意的人，爽朗大方，不拘一格。按雲少廷想，他所代表的鼎劍山莊應該與他行事作風相差無幾才對。不過看到那些衣著統一、發飾相同，就連躬身行禮都整齊如一條直線的山莊弟子時，雲少廷立刻感覺到撲麵而來的嚴謹之氣。


  前來迎接的除了一眾山莊弟子外，還有賀蘭鴻的夫人陳氏，以及賀蘭鴻的外甥鍾宇。


  陳氏端莊穩重，待客彬彬有禮，一早就為雲少廷安排好住處；鍾宇從小就寄養在鼎劍山莊讀書習武，年紀虛長雲少廷幾歲，脾氣卻比賀蘭鴻這個舅舅還要大。


  初見，鍾宇倒也沒什麽過分表現，不過是比較冷淡，隻在賀蘭鴻麵前十分殷切。矛盾開始醞釀在幾天之後，雲少廷逐漸和陳氏以及鼎劍山莊弟子熟悉時。


  雲少廷和氣敦厚，見誰都客客氣氣的，與賀蘭鴻有幾分相似。鼎劍山莊的弟子見他身為賀蘭鴻的客人卻絲毫不拿架子，待人接物常以晚輩自居，自然願意與他親近。相比之下，多年來往往自恃親戚身份在山莊內吆五喝六的鍾宇，總是被眾人嫌棄和暗中冷嘲熱諷的一個。


  人這東西就怕比照。過去鍾宇覺得山莊子弟對他不冷不熱，是因為他身為賀蘭鴻外甥遭到了嫉恨；如今冒出一個更加得賀蘭鴻青睞，甚至以兄弟相稱的少年，那些在他看來小氣又卑劣的家夥們卻紛紛跑去大獻殷勤，鍾宇心中難免不舒服。這種不舒服隨著雲少廷被誇讚的次數越來越多，一天比一天加深，鍾宇整個人幾乎都成了怨念嫉恨的最鮮活代表。


  雲少廷有所察覺，但同一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隻能盡量避免過多接觸，倒也相安無事。


  小年夜當晚，陳氏張羅了一大桌飯菜，還親手包了百隻餃子，待日落之後把悶在房中麵對麵下了一整天棋的賀蘭鴻和雲少廷叫出，邀到客堂和一眾輩分較高的弟子吃飯。


  鍾宇常年在山莊居住，又是團圓飯桌上唯一一個親戚，所以往往會成為被關注最多的對象。然而因為今年有雲少廷在，他非但沒有在飯桌上被提及，甚至連這頓飯都沒有得到誰邀請，還是他自己按耐不住腆著臉湊上來的。


  如此這般，他對雲少廷的厭惡反感自然更多一層。


  酒過三巡後，賀蘭鴻微微有了幾分醉意，忽然又嚷著要就外麵熱鬧氣息再殺一盤棋。賀蘭鴻的書房是不準許外人進的，陳氏打算親自去書房取來自家夫君最喜歡那套羊脂白玉棋盤，卻被雲少廷攔住，代替她往書房走去。


  一個小小棋盤，即便是白玉做的也不至於沉到拿不動。雲少廷找借口離開廳堂，不過是為了到外麵透透氣——他從不喝酒，也不會喝酒，在裏麵陪著賀蘭鴻眼睜睜看他一杯接著一杯仰頭暢飲，越來越感到困倦無聊。


  吹著夜風，曬著月光，雲少廷十分愜意緩步慢行，磨磨蹭蹭到書房取來棋盤準備返回。


  書房院落沒有閑雜人等，安靜得有些嚇人。忽而一道人影從拱門閃過，迅速鑽進院落中，在雲少廷前麵幾步停下。


  雲少廷愣了愣，借著大紅燈籠仔細一看，如釋重負鬆口氣，勉強笑道：“原來是鍾少俠，嚇了我一跳。”


  “大男人怎能如此膽小？畏首畏尾的像個娘們兒。”緊跟而來的鍾宇冷哼一聲，抱肩斜立，眯起眼覷著雲少廷，“聽舅舅說你也練過武？我現在正無聊著，你來陪我切磋切磋吧。”


  雲少廷不願與人交手，也沒有一爭高下的念頭，推脫幾句功夫不行想要躲開。鍾宇有備而來，當然不肯讓他輕易走掉，酸葡萄一樣的嘲諷一股腦傾瀉而出，專挑最惡毒的話指桑罵槐說給雲少廷聽。


  什麽都沒做卻被咄咄相逼，雲少廷心裏不是沒火氣，他隻是明白自己寄人籬下，少不得要看人臉色又要替賀蘭鴻麵子考慮，這才百般謙讓忍耐。


  可他的遷就妥協在鍾宇看來，更像是膽小逃避，又或輕蔑不屑。


  一邊咄咄逼人攔住去路，一麵不停拒絕說什麽就是不肯“切磋”，兩個人僵持到十幾句話，雲收聽仍是不願順其心意，終於把鍾宇徹底惹怒。


  “瞧不起我是嗎？今天就讓你明白明白，在鼎劍山莊你連個屁都不是！”


  陡然一聲怒喝後，鍾宇抽出佩劍，嗖地就朝雲少廷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