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朱門驚魂
白遠岸驚訝於李意之年輕俊朗，李意之則驚訝於白遠岸的風姿落拓。
李意之年紀與白遠岸相仿，身材瘦長，看上去有幾分羸弱。讓白遠岸趕到驚訝的是他那張麵孔，精致錯落不遜女子，且與小公主李茗昭足有六七分相似，可見小公主絕非先帝想的那樣可能是“野種”。
此外，或許是因為五官麵容太過像女子，所以李意之給人一種陰柔之感，很缺少男人該有的陽剛之氣。
李意之對白遠岸的意外，其實是很多人見白遠岸都會有的。昔年涼城城主白秋痕就是江湖中頗有名氣的英俊少俠，白遠岸的母親也是如花美人，生下的兒子自然差不了。不過白遠岸總是讓人忍不住稱讚的原因並不在於他外貌，而是在於他那種謙和有禮、柔中帶剛、風華內斂的氣質。
縱是身為皇帝的李意之見過無數高門子弟，卻從沒有哪個如白遠岸這般溫文爾雅又不乏銳氣，也難免多看幾眼。
就是這幾眼多看，把楊渾嚇得一身冷汗，趕忙拉過小公主錯開話題：“聖上，您看這該怎麽辦？公主殿下說什麽也不肯乘馬車，又不能好好騎馬，草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護送公主殿下入宮，這才鬥膽請聖上駕臨。”
李意之蹙眉，略有不滿：“我記得，迎接茗昭入宮一事已經交付武威郡王安排。”
“郡王的確有所安排，但事情有些變化。”白遠岸不動聲色，從容對答，“按照郡王的打算，是想讓我們把公主殿下送到郭城外就離開，之後會由禁軍接手護送。但是公主殿下始終不肯跟別人走，對我家兄弟依賴得很，我們隻能違背郡王的安排了，畢竟讓公主殿下順意才是最重要的。”
李意之眼神有了幾分變化。
白遠岸的說法，顯然與高掩玉對他說的有出入。不過爭功勞這種事在前朝屢見不鮮，他並不覺意外。
稍作沉默，李意之似是不打算追究下去，懶懶一揚手：“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該有的打賞不會少了你們。黃少監，帶公主上車。”
“哎呦，聖上，聖上您慢著些！”
眼見宦官要把小公主送上馬車，楊渾連忙上前阻攔。黃少監並不理會，一手扶著小公主手臂，一手托住小公主後背，試圖送小公主登上馬車。不料，小公主一隻腳才踏上馬車，立刻發出一聲尖銳叫聲，推開黃少監轉身跑回院裏。
楊渾苦笑不已：“聖上，草民說的都是實話，公主殿下是真的不肯乘馬車。之前兩位小兄弟護送公主殿下一路從涼州來到長安，路上公主殿下幾乎都在車上，時間長了難免厭煩，如今已經是說什麽都不肯再上馬車，甚至都不肯靠近馬匹了。”
李意之深吸口氣，揉了揉額角——當他得知一個平民百姓提出要求，希望他能親自去民宅接李茗昭時，他的確以為“公主殿下不肯坐馬車不肯騎馬因此難以護送入宮”是個荒唐借口，這家平民不過是想沾沾皇子天家的貴氣而已。
他沒想到，李茗昭居然真的對馬匹如此抵觸反感。
楊渾彎下老腰拚命哄勸小公主，無奈小公主根本不聽，躲到影壁後不肯出來。黃少監也趕忙去哄，結果比楊渾更慘，直接被小公主一捧花泥撅到臉上，吃了滿嘴又腥又臭的爛泥巴，引得周圍禁軍忍不住哄笑。
失了皇家威儀，李意之自然不悅。冷冷看了黃少監一眼，李意之翻身下馬，緩緩走到影壁前。
李意之與白遠岸擦肩而過的刹那，楊渾屏住呼吸渾身緊繃，生怕白遠岸做出什麽格外舉動。好在白遠岸如之前跟他約定那般並沒有伺機鬧事，整個過程麵色平靜、泰然自若，總算讓楊渾鬆了口氣。
走到影壁前的李意之猶豫了一下，而後微微彎腰，向小公主伸出手掌：“茗昭，來，我帶你回宮。”
李意之的語氣稍顯僵硬，甚至可以說有些淡漠，並沒有什麽說服力。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相似的容貌起了幾分作用，小公主意外地沒有對他又喊又叫，歪著頭想了想，居然真的乖乖伸出手交到李意之掌中。
楊渾忍不住嘖嘖稱奇——小公主在他家住這幾天，他已經充分領略到一個癡癡顛顛的公主有多難伺候，他甚至認為，除了雲少廷之外不可能有人哄得住這位流落民間的傻公主。
被牽在黃帝手中的小公主萬分乖巧，隻是仍對馬車十分抵觸。李意之倒也不強求她，索性拉著同父異母的小妹妹的手，步行往大明宮方向走去。
“楊叔，我跟過去看看，免得路上出什麽麻煩。”白遠岸隨口撂下一句，緊跟禁軍隊伍而去。
楊渾叫他兩聲沒得到回應，轉頭再看雲少廷和楚家姐妹都不在，不禁有些納罕：“這幾個孩子算計什麽呢？”
白遠岸的計劃，當真是天知地知，他知楚蕭蕭知，除此之外沒有告訴任何人。
從楊渾家到朱雀大街是一段不遠也不算近的距離。走到一半時小公主就累得開始哭鬧，李意之幹脆把她抱起，放慢速度往回走。快到宮門口時，即將完成護衛任務的禁軍略有鬆懈，幾個千牛備身也顯出困倦跡象。
就在李意之馬上走進朱雀門時，忽然一個身著勁服、黑布遮麵的人從斜裏殺出，淩空越過禁軍和千牛備身，鏗地拔出長劍朝李意之背心刺去。
“聖上小心啊！”黃少監最先反應過來，猛地一推身側的千牛備身。千牛備身醒悟，連忙拔出佩刀衝上前去抵擋，但並不是那刺客對手。刺客劍法利落，招招都奔著奪命而去，隨行十二千牛備身竟然難以保護李意之周全，最終還是露出破綻被刺客鑽了空子。
李意之聽到呼喊聲就已經轉回身，看見刺客繞過千牛備身朝自己襲來時，他下意識將懷中的小公主擋到前麵。
襲來的劍光冰冷鋒利，幾乎不留餘地。
不過刺客並沒有順利得手。
混亂成一團的禁軍護衛後麵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一道矯健頎長的身影拔地而起，赤手空拳攻向即將得手的刺客背後。刺客連忙收劍反身攻擊，一劍刺在千鈞一發之時仗義出手的人臂上。
一灘血花落地，有幾滴濺落到黃少監臉上。黃少監顫抖著抹了把臉上滾熱血珠，定睛一瞧，馬上安下心，腿也不軟了，身子也不抖了，呼喝起來居然比誰都有力氣。
“白少俠！快殺了刺客！快呀！”
關鍵之時救了李意之和小公主一命的，不是別人，正是白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