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禍心包藏
雲少廷返回楊渾家中時，白遠岸等人已經歸來。他並沒有詢問三人去了哪裏，把買來的東西分給三人之後，抱著另一個大包袱鑽進小公主屋裏。白遠岸等人麵麵相覷，緊隨其後。
小公主癡傻，臉蛋兒卻有著皇子天家該有的白嫩秀麗，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個美人坯子，隻是一身簡樸衣衫遮掩了不少光華。
雲少廷從包袱裏扯出一套新衣，在小公主身上比了比，大小肥瘦正合適。
“你這是幹什麽？病還沒好利索就跑出去，隻是為了給我們買東西？”白遠岸晃了晃手裏那一摞“武學秘籍”，啼笑皆非，“你看看你買這些東西，能用麽？長這麽大都沒買過東西，讓人哄騙了都不知道。”
東西都是雲少廷精挑細選才決定買下來的，被說成沒用難免有些委屈。特別是給雲少廷那些書，他蹲在書攤前聽賣書人挨個介紹一遍，又是什麽南拳心法精髓，又是什麽長門派獨門內功的，聽得他都有些心癢了，這才一咬牙埋下許多。
白遠岸歎口氣：“你還委屈？也不想想，真是不外傳的秘籍，能淪落到你手裏嗎？幾個銅板一堆，誰都買得起，難不成都能學成武藝高超的英雄豪傑？”
楚蕭蕭握著簪子也直歎息：“這簪子輕飄飄的，上麵刻的花紋根本不對稱，必定是便宜貨，還不如我頭上那根。”
“我這個啊……”楚離憂倒是沒什麽意見，從油紙袋裏拈出一大塊鵝油糕一口塞進嘴裏，含糊不清道，“挺好吃的，就是太甜，甜掉牙了。”
一番心血反落埋怨，雲少廷頗有幾分後悔，看了眼小公主抱著的新衣衫，忽然感覺那衣衫也實在忒廉價，根本配不上公主的身份。
“以後我不亂花錢就是。”雲少廷歉意苦笑，伸手去扯小公主的衣衫，“來，放下吧，改天讓蕭蕭和離憂去給你買。女孩子的東西，我還真不太懂得怎麽才算好看。”
小公主一向很聽雲少廷的話，卻不知怎麽，在他想要取回衣衫時突然大叫一聲，抱緊衣服竄上床榻，縮在牆角裏說什麽都不肯出來。
白遠岸目光一閃，笑道：“送人東西哪有往回要的？她這是不高興了。衣衫的確不怎麽好看，但是對她來說，你送的東西很珍貴，舍不得交出。”
小公主不讓拿走，雲少廷也沒轍，隻好和顏悅色哄上一陣，等小公主不生氣了，才低低歎氣從房裏退出。
這時，他才想起詢問白遠岸等三人去向。
“就是到外麵走走逛逛，先來打聽些與皇帝有關的事，其他什麽都沒做。”白遠岸含糊其辭。
雲少廷深信不疑。因著買東西的事情他還有些悶悶不樂，與三人打個招呼後獨自回房休息。
白遠岸看著他離開，突然抬手分別在楚家姐妹頭上敲了一下，輕輕搖頭道：“你們兩個丫頭，少廷特地給你們買的東西，你們也不知道說聲謝謝。瞧他累得滿頭大汗，還不值你們一句稱讚？”
“遠哥不也沒道謝嗎？”楚離憂捂著頭撇嘴。
“我是我，你們是你們，不一樣。”白遠岸目光幽邃，“白天的事別亂說，讓少廷好好養病。離憂，你去陪少廷，他心情不太好。蕭蕭，你跟我來，我有事要說。”
白遠岸就像是鎮定自若的將軍，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每個人的任務。
楚離憂看著跟在白遠岸身後的楚蕭蕭，扁起的嘴和微蹙的眉宇間，暗暗藏了繼續失望。
在屋內談話很有可能被偷聽，所以白遠岸從來不在屋子裏討論很重要的事情。盡管外麵正飄著蒙蒙細雨，他還是把楚蕭蕭帶到夏季很少有人來的柴房，躍上房頂並排坐下。
二人討論的內容，幾乎都與今天打探到的消息有關。
從晉王變為一國之君的新帝李意之，在生母染病去世後曾寄養在蕭貴妃膝下。盡管蕭貴妃多年來從未盡過養母之職，卻還是在李意之當上皇帝後被捧上太後之位，而這似乎是所有人早就料到的事情——長安百姓一致認為，庶出且沒有任何靠山的晉王之所以能翻身為真命天子，完全是蕭太後的主意。
先帝患病的三年中，蕭太後知人善任、妥善協助打理朝政，頗有昔年則天皇帝風範，得到先帝無比信賴。在先帝駕崩前幾日，也不知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太子突然被廢並貶為庶民發配雁門一帶，之後究竟改立誰為皇儲一直沒有定論。
先帝駕崩後三日，朝臣對新帝人選的爭論已經趨於激化。就在此時，蕭太後站了出來，聲稱先帝仙逝前已將新帝人選告知於她，並當場要求眾臣向新帝宣誓效忠。
無足輕重的晉王，搖身一變成為皇帝，任誰能不猜測其中因果？
而在李意之登基後，立刻頒下聖旨奉養母蕭貴妃為太後，朝中大事小情也常向蕭太後請教，儼然成了蕭太後的傀儡。
“蕭蕭，這一天打探下來，你應該也有所了解了。雖說朝中三公九卿俱在，宰相也是精明伶俐頗有才幹的人，但李氏家族的拚命保護的權勢，如今都掌握在蕭太後手中，皇帝不過是顆任人擺布的棋子。我在想，這種情況下，我們該向誰複仇？皇帝，還是蕭太後？”
楚蕭蕭並不打算多考慮：“自然是向他們所有人複仇。涼城三百餘口性命無辜葬送，豈是他們其中一人就可以血償的？要我說就該把李氏一族殺個幹淨，斬草除根！”
“那倒不至於，否則我們與狗皇帝有什麽區別？”白遠岸搖頭否決，又道，“像是那癡癡傻傻的李茗昭，她是李家人，卻也是我們涼城之後，無辜得很。我的想法是，專挑某人下手複仇，倒不如直接去撼動李家的江山。如此一來該肉疼的肉疼，該生不如死的自會生不如死；李茗昭這種本就不受李家恩惠的人，便不會因此受到牽連了。”
“遠哥想怎麽做我都支持。”
楚蕭蕭的回答在白遠岸的意料之中，是而他並不驚訝，淺淡一笑，漫不經心拋出自己深思熟慮後的初步計劃。
“要撼動李家的根基，我們得從蕭太後下手；要扳倒蕭太後，最好的棋子就是皇帝。蕭蕭，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接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