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江湖情誼
馬鞭都是用柳條做的,抽在人身上就是一道血痕,疼痛不比挨上一拳頭輕。楚離憂這一鞭子下去指不定就把哪個城門守給打傷打殘,到時候事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白遠岸和雲少廷都有心阻攔,隻是二人距離楚離憂尚有幾步距離,根本不及她抬手揮鞭快。
眼看一場禍端就要發生,楚離憂身後忽然冒出一人,將她抬至半空的手腕穩穩擒住。
“怎麽還動上家夥了?你們幾個小子,是不是在克扣索要人家東西?”一道渾厚而沉穩的聲音響起,劈頭蓋臉把城門守一頓訓斥。
楚離憂愣了一下,而後呆呆回頭。
阻止她的是個身材健碩的男人,三十歲上下,麵色紅潤,棱角分明,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待到一群城門守惶恐行禮齊呼“裴將軍”,楚離憂才注意到他一身朱衣銀鎧密不透風,與炎熱天氣十分不搭。
不過那男人既沒有流汗,也沒有顯現出絲毫對沉重鎧甲的難以負擔,顯然有著不俗功底。
城門守惡人先告狀,把楚離憂種種衝動舉動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楚離憂也不甘被指責,字字帶刺兒質問高掩玉究竟在背地裏鼓搗什麽壞水,一時間又爭執不下。
男人聽著吵鬧聲也不氣惱,笑著搖頭:“武威郡王拿不出合理的說法,那就沒道理阻攔他們入城。放他們過去吧,要是有人問起,你們就說是我下的命令。”
城門守對那人十分畏懼,一句話不敢反駁,連忙低頭躬身匆匆讓路,流著冷汗讓白遠岸等人的車馬進入長安城。
爭執半點險些動起手來都沒結果的問題,卻被陌生男人三言兩語化解,楚離憂好奇的同時又十分感激,扯住那人不停道謝。
男人有些無奈,卻沒有表示任何不耐煩,隻是微微苦笑:“聽你們口音,應該是從關外來的吧?”
白遠岸道明一行人來處,對護送小公主的任務也沒有保留,一並告知——既然那些城門守都知道了,這位儼然是個大人物的貴人早晚也會知道,不如早些說出,還能多幾分親近。
“肅州偏遠,四位一路護送著實辛苦了。剛才我本是覺得幾位大老遠來長安,不讓進城實在過分,所以才多管了些閑事。如今看來,這閑事我管得正是時候,不然四位的委屈可就要吃大了。”男人笑道。
楚離憂趁機發問:“你叫什麽?在長安是什麽官?我見那幾個目中無人的家夥對你畢恭畢敬的,肯定是個了不得的大官吧?”
“哪裏是什麽大官?我不過是一介武夫罷了,受命管幾個不聽話的兵。”男人拱手,“我姓裴,單名一個卿字,就住在城裏。最近我都在開遠門外振旅亭帶兵操練,四位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去找我。”
裴卿話說得實在,看起來為人十分寬和溫厚,令雲少廷和楚離憂好感倍增;楚蕭蕭冷淡慣了,隻是額外多對裴卿行了個禮,已經算是十分難得的待遇。
原本裴卿想邀請幾人去往自己家裏,之後找個時間親自送四人和小公主入宮麵聖,不過被白遠岸拒絕。白遠岸以城中還有親戚,想要先去探望一番為借口,婉拒之後讓裴卿先行離開,這讓楚離憂不禁有些失望。
“這種人要盡可能遠離,萬一露出什麽蛛絲馬跡,我們項上人頭可就都要保不住了。”白遠岸解釋道。
楚離憂仍然不解:“他就是帶兵的,有那麽可怕嗎?而且我覺得他為人挺好的呀!”
“他是帶兵的,卻不是普普通通帶兵的人。”白遠岸笑笑,眸子一亮,“剛才那些城門守都叫他裴將軍,他又說可以找時間親自送我們入宮,你就沒想過這說明什麽?說明他是有資格直接麵見皇帝的大將軍,可不是什麽隨隨便便封了個將軍頭銜的小人物。”
楚離憂對什麽大將軍小人物的一知半解,也沒什麽研究的欲望,直嚷嚷著吵架吵得口幹舌燥,想找個地方趕緊喝幾口茶水。
白遠岸並未多說,讓雲少廷和楚離憂在原地照顧小公主,自己帶著楚蕭蕭去找什麽人。約莫半個時辰左右,二人歸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那幾人都是由一位叫楊渾的酒樓老板帶來的,個個身強體壯,在楊渾一聲令下,搬起幾人的行李、牽上馬,二話不說就往位於長壽坊的酒樓行去。
楊渾對幾人十分客氣,到了自家酒樓立刻奉上一席好飯好菜接風,又騰出家中上房和最好的客房給幾人居住,為安置一行人忙前忙後直至傍晚。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時安靜下來,楊渾又忙著去張羅酒樓的生意,雲少廷才有機會私下詢問白遠岸有關楊渾的事情——聽楊渾的意思,似乎早就接到書信為接待幾人做準備,白遠岸也早知道此事。而他,連楊渾這個名字都不曾聽誰提起。
事實上他倒不是因為自己被蒙在鼓裏而生氣,不過是擔心楊渾是否可靠罷了,畢竟他們護送的人是身份尊貴的位公主。
白遠岸隻說這是舒行浪的安排,因為諸事都是他來負責,所以沒有告訴其他人。對於楊渾的身份,他倒是說了不少,讓雲少廷頗有幾分驚訝。
楊渾與舒行浪是舊識,關係很不錯,但楊渾並不是所謂的江湖人士。
今年已經快五十歲的楊渾從小就跟著父親天南海北到處跑做生意,十七歲開始便獨自闖蕩,憑借誠信品質和一張任何秘密都能密不透風的嘴結識不少名流豪傑,定居長安後也私下幫助過不少江湖人士。
二十多年前,年輕的楊渾去渤海國做一筆買賣,不料被對方坑害,想要滅口奪財。路過的白秋痕仗義出手救他一命,而後被楊渾奉為恩人,年年歲末都要往涼城跑上一趟,送去無數珍稀特產和年貨。一來二去,楊渾與涼城的關係越來越親近,甚至到了與幾位城公稱兄道弟的地步。
當年涼城血案發生時,楊渾剛剛送完年貨返回長安不久,聽聞消息痛哭至昏厥。後來楊渾費盡心思輾轉打聽到舒行浪下落,特地跑去涼州尋找,並告知舒行浪:他把過去從涼城得到的一些好東西收藏著,並將每年該送給涼城的謝禮都折算成錢積累,倘若日後有需要時,隻消舒行浪一句話。
現在,是他兌現諾言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