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城門受阻
七月的長安城還很炎熱。一連數日沒有丁點兒雨水落下，令得大明宮內一排排精心栽植的樹木直打蔫兒，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
這麽熱的天氣裏，高掩玉的心卻很涼，冰涼冰涼。
新帝他已經見過，說了些客套話，無外乎聖上英明千秋萬代等等。除此之外他也委婉地提到先帝那位流落他鄉的小公主的事情。新帝李意之原本有些猶豫，頗有些不願接手老爹留下的麻煩，在高掩玉花言巧語以“初臨天下當為萬民表率”為借口努力勸說下，稍作思忖後才決定讓小公主回宮。
高掩玉有自己的小算盤——期盼能通過尋找到並護送小公主回宮立下功勞，撈一個忠君護主的好名聲，讓新帝高瞧一眼，給自己和兒子鋪一條順路。
事實上卻是，小算盤打得不錯，但天有變換風雲，他此時此刻如此煩躁擔心，正是由此而來。
高子文幾乎忘記一些事情，直到內朝時高掩玉提起小公主他才猛然想起，有關楚離憂那把匕首引發的猜測。
白遠岸一夥四人究竟與涼城有沒有關係，高子文不能確定。不過這種事稍有一點可能都不該掉以輕心，畢竟事關三百餘口子的命案，真有涼城後嗣抱著複仇之心而來，哪怕一星半點差錯那都是舉家掉腦袋的大罪。
高子文把自己的發現和擔心都告訴給高掩玉。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引狼入室，高掩玉自然被嚇到，全然沒了主意。
所幸，他身邊還有引以為傲的聰明兒子。
高子文衡量再三，最終還是決定讓白遠岸等人護送小公主到長安——好不容易說服皇帝接納小公主，皇帝又要求盡快護送小公主返回長安，再拖延不是回事。
然而，這些都是其次。真正重要的原因是，小公主對雲少廷依賴得很，如果禁止雲少廷護送，誰知道一個癡傻公主路上會惹出什麽亂子？至於白遠岸等人來了之後該怎麽辦，高子文另做了一番打算。
高子文的安排十分周全，高掩玉大感放心，立刻修書一箋派人快馬加鞭送回肅州。
加急信到達武威郡王府時，正是高子息和楚離憂等人矛盾最尖銳之際。
高子息本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人。趕上老爹不在，讓他不得不避讓的弟弟也不在，偌大武威郡王府隻剩一個寵他過了頭的師父，還有什麽可顧慮的？這一放鬆，加上霍八擔時不時慫恿幾句，之前的試探和嬉皮笑臉，立馬變成了仗勢欺人。
楚離憂性子烈不讓份兒，白遠岸和楚蕭蕭也不是甘願吃啞巴虧的主。幾次鬧騰中和高子息交手不下十次，白遠岸還和霍八擔對峙了兩次，雖說最終以失敗為結局，卻也讓霍八擔不敢再小覷四人。
高掩玉讓四人護送小公主去長安的信兒一到，兩夥人都鬆了口氣。楚離憂一天都不肯多待，愣是鬧著次日一早就啟程上路。
為保證小公主安全，白遠岸讓高子息準備了一輛馬車。起初白遠岸讓楚蕭蕭和楚離憂輪流在馬車裏陪小公主，然而癡癡傻傻的小公主並不買賬，不是嗚嗚哭泣就是不肯睡覺，隻有雲少廷鑽進車裏哄著才變得乖順。
大男人鑽進馬車裏，像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雲少廷難免有些抵觸。不過他也不忍心無視小公主眼巴巴望著他的期盼眼神，隻能委委屈屈做了半路的小媳婦。
帶著一輛馬車肯定沒有騎馬奔馳速度快。一行四人從肅州到關中，路上小公主幾次著涼染病，還有兩次露宿時險些走丟，折騰的幾人疲憊不堪。及至曆盡艱辛終於抵達長安城外，所用時間竟比計劃超出了整整半個月。
隻不過，經曆這麽長久的奔波後，他們得到的仍然不是一帆風順。
早在他們剛混進武威郡王府時，就以“久居大漠並無身份”為由，托高掩玉找關係辦妥了名驗，一路走過甘州、涼州、蘭州、秦州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卻不知為何，當白遠岸把四人名驗和武威郡王府開具的說明信函交給城門守時，意外地被攔在了城門外。
仔細些說，被攔住的並不是他們全部人馬。
按照城門守的說法，他們護送小公主到返回帝都的任務已經完成，餘下由郭城到皇城的護送任務將交給北衙禁軍負責，他們四人可以調轉馬頭打道回府了。
眼看與皇帝就隻剩一座城池的距離，白遠岸當然不肯就這麽離開。但他並沒有說話，隻是歎息一聲，無可奈何地聳聳肩：“看來我們白忙一場。千裏迢迢、風餐露宿把公主殿下送到這裏，成全了別人的功勞，卻沒給自己留任何好處。”
聽到他的話，楚離憂立刻不幹了：“這叫什麽事啊？！郡王當初親口答應讓我們護送小公主來長安的，怎麽人送到了就想把我們趕回去？他是不是想貪下這份功勞，好找他的主子領賞去？呸！不要臉的老驢！”
“郡王說讓你們護送公主殿下到長安，這不是到了嗎？”城門守冷笑，指了指頭頂城牆上大大的開遠門三字，“讓你們來長安，這裏就是長安，往外十幾裏也算是長安。郡王沒說過讓你們送人入城吧？既然沒說，你們吆喝個什麽勁兒？一群潦倒粗鄙的田舍漢，還妄想進城髒了貴人們的土地嗎？我呸！”
白遠岸、雲少廷和楚蕭蕭尚有忍耐，不會因為一句罵人話就與城門守翻臉，楚離憂可做不到。
聽城門守罵得難聽，楚離憂立刻竄起火氣，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罵人的城門守鼻子：“你罵誰呢？信不信我掏一窩子馬糞塞上你的嘴？！”
旁側十餘城門守哄然大笑。
那城門守被個小丫頭罵了，頓時覺得顏麵無光，沉下臉又是幾句髒話。
他罵得越是難聽，楚離憂就越是有氣。想想剛才白遠岸的歎息那麽失望，楚離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下攔在城門口一句句與那城門守對峙起來。其他城門守不耐煩幾人糾纏不休，也紛紛沉下臉色、動了動佩刀，想要嚇唬幾人趕緊離開。
這種虛張聲勢的舉動被楚離憂當成挑釁，情急之下猛一跺腳，回身解下馬鞭就朝城門守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