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異鄉獨客
霍八擔算不上武林名宿卻也聲名在外,見半路殺出的人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夥子,全然沒有往心裏去。
镔鐵雷公錘勢如奔雷,拎在霍八擔手中沉而不笨拙,以刁鑽角度砸向白遠岸肩頭——肩頭是極難防禦的位置,也是十分致命的位置,上一分便是脖頸,下一分便是胸膛,打在哪裏都是致命傷。
按照霍八擔思考,這一捶揮出去,怎麽不得把眼前的少年郎打個鮮血狂噴?
然而就在镔鐵雷公錘即將砸到白遠岸身上時,白遠岸忽然一矮身躲過,動作快得令人難以提防。
迅速躲開攻擊後,白遠岸毫不猶豫一掌撩向霍八擔手肘。手肘上有麻筋,真被戳中根本就握不住武器。霍八擔吃了一驚,連忙撤回奔雷錘後退躲過,對白遠岸多了幾分警惕。
兩方交手不過一瞬,而後各自退開。
霍八擔微微倒吸口氣,臉色有些難看:“敢問小郎君是何人?不問青紅皂白就打我徒兒,可是眼中沒有王法了?”
白遠岸眉目清淡,不動聲色回到楚離憂身邊:“我隻看見世子殿下光天化日欺負我妹子,其他什麽都沒看見。”
霍八擔回頭瞪了一眼地上坐著的高子息。
“這、這是楚家小娘子的兄長……”高子息看出師父失了手正惱火著,吞口口水陪笑道,“誤會了,剛才是誤會。白兄弟,這位是我師父霍八擔,人稱霍鐵錘。剛才我是和小娘子鬧著玩呢,不是欺負她,你這上來就打,真是……”
楚離憂柳眉倒豎:“誰跟你鬧著玩?找個不幹不淨的老頭子跟了我一路,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激我,我看你就是沒安好心!”
這些日子寄宿王府,高掩玉父子三個都是什麽樣的人,白遠岸心裏清清楚楚,當然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不過畢竟是在武威郡王的地盤,真鬧出什麽矛盾對誰都不好,要是影響他借武威郡王這靠山去長安的計劃,那就更是得不償失了。
白遠岸息事寧人,勸了楚離憂幾句,但並未道歉。楚離憂雖不情願,可也不想違逆白遠岸的意思惹他生氣,委委屈屈罵了高子息幾句,一扭頭獨自跑回王府。
待白遠岸和楚離憂相繼離開,高子息才在師父攙扶下狼狽爬起,鐵青著臉把圍觀百姓轟走。
“師父,您怎麽不教訓那小子一頓?我早就看他不爽快了!”高子息不無抱怨道,“自打他來了之後,老頭子動不動就拿他和我比較,恨不得天天數落我。”
霍八擔翻了翻白眼:“真是隨隨便便就能收拾的小人物,我會不替你出這個頭?剛才你是瞎了還是眼花?沒看見我一招出去被他閃開了嗎?那叫啥?叫能耐!換做是你別說躲開,八成腦子裏還沒有要躲的念頭呢!”
高子息被訓斥得一陣苦悶,同時也多了幾分驚訝。
他本以為白遠岸等四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大漠子民,沒想到白遠岸的功夫竟然這麽好,怎麽看都是高手調教出來的。
“這小子有點兒來頭,你先別招惹,待我找人打聽打聽。記得也知會你老子和你兄長一聲,讓他們留點兒神,小心駛得萬年船。”霍八擔叮囑一番後,自顧跑去找姑娘喝花酒,再不理會不成器的徒弟。
楚離憂返回武威郡王府後迎麵遇上雲少廷,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捶打責怪。
雲少廷一頓打挨得莫名其妙:“這是怎麽了?我又沒招惹你。”
“一到關鍵時候就找不到你人,從小到大都這樣,要你有什麽用啊?”楚離憂氣不打一處來。
耐著性子仔細詢問,得知剛才發生的事情後,雲少廷終於明白楚離憂為什麽還這麽大火氣——當眾丟人是一方麵,最主要的是,她和高子息交手的功夫,那隻大黃狗跑丟了。
“再給你買一隻就是。外麵很多百姓家裏都有賣的。”雲少廷哄著。
楚離憂鬧騰不休:“那是一回事嗎?你把我弄丟了,再從外麵隨便領個女人回來,那還是我嗎?”
“……你這打的什麽比方?真是的。”無可奈何,雲少廷隻得走到門口,“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找找。到天黑還找不到就回來,明天我再給你買。”
雲少廷的遷就終於讓楚離憂安分下來。二人一前一後從楚離憂與高子息發生爭執的街道,一直尋找到肅州城邊緣處,仍舊一無所獲。
就在雲少廷想要勸楚離憂放棄時,一陣肉香味飄了過來。
二人已經身處城邊最偏僻地帶,除了一間荒廢的染坊和幾家百姓的柴房外別無其他,誰會在這種地方烹肉?
楚離憂嗅著那香氣,肚子忍不住叫喚起來,微微紅臉推了推雲少廷:“走,去看看誰在燒肉吃呢!這味道太饞人了!”
雲少廷啞然苦笑,無條件服從。
別看楚離憂功夫不怎麽樣,力氣卻比一般女子大許多,這都得益於她比白遠岸還要大的食量與胃口。在大漠裏難得吃上一頓肉,來到武威郡王府後又趕上高掩玉身子不適堅持吃素,她已經很久沒嚐到大肉味兒了。
雲少廷尋思著,若是可以,不如花些銅板買上幾塊肉,讓一整天心情都不舒坦的楚離憂解解饞。
二人循著肉香,很快在略微寬敞又偏僻的角落裏,找到架起篝火正在烤肉的男人。
那人估摸著有二十多歲,略微偏瘦,膚白如雪、碧目淺發,身上罩著一件顏色豔麗的織毯,竟是個異族人,手裏抓著的烤肉上還撒了一些不知名的香料,噴香撲鼻。
楚離憂打小就是一副自來熟脾氣,麵對陌生的異族男人也毫不生怯,指著烤肉兩眼發亮:“你這是什麽肉?真香!”
那人聞聲抬頭,看看二人,微微歪頭困惑少頃才撓撓耳朵道:“狗,狗的肉。加上料,很香。”
許是覺得自己的漢語太不合格,那人有些羞赧,嗬嗬笑著,指了指旁側地上一堆皮毛補充說明。
楚離憂隨便一瞥,而後愣住。
不管她怎麽看,都覺得那一地皮毛的顏色,和她丟失那隻大黃狗很像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