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天命傻女
高子文的“妙計”無疑給老爹武威郡王指了條明路。
武威郡下轄涼州、肅州兩地，都是地廣人稀、鳥不拉屎的荒涼之地，想找人並不難。在消息發出去的第九天，就有人讓門房傳話進來，說是高掩玉尋的人，他們找到了。
高掩玉樂不可支，當著世子高子息的麵賞給小兒子一隻鎏金鑲玉的銅喜鵲，而後屁顛屁顛親自去接見自稱找到小公主的人。
不過一見麵，高掩玉就不高興了。
兩個漠裏來的老奴領著一個怎麽看都足有十五六歲的姑娘，硬說這就是高掩玉要找的人，還一口咬定這是漠裏姿色數一數二的丫頭。
高掩玉當下沉下臉，吆喝來人把倆老頭打一頓，連著那姑娘一起丟到外麵——年紀大也就算了，長得愧對列祖列宗也就算了，那黑不溜秋的膚色哪裏像皇子天家的人？他要是把這麽一炭頭送去長安，隻怕一家父子三人的腦袋都要不保。
站在屯所前沉沉歎口氣，高掩玉已經有幾分想要放棄的想法。偏在此時，身後有人開了口。
“郡王殿下可是在找小公主？”
一聽這話，高掩玉登時來了精神——他傳出消息找人，但並沒有說明要找的人身份。此時突然有人說出小公主三個字，要麽是和舒行浪一夥的逆賊，要麽就是真正知道內情的人。
高掩玉負手轉身，板起堂堂郡王該有威嚴：“你們是何人？”
問完之後，高掩玉愣了一下。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少年和一個青年。少年眉目清秀略顯瘦弱，白淨臉蛋兒上帶著幾分拘謹，一身麻布衣衫罩在身上晃晃蕩蕩，十分不貼合，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青年器宇軒昂，目若朗星，一張俊俏容貌仿佛刀削斧鑿般，饒是閱人無數的武威郡王也要忍不住暗暗讚歎一聲，無端多了幾分青睞與親近。
青年恭敬行禮：“我們都是在漠裏住的人。我叫白遠岸，這是我表弟雲少廷。”
要說大漠裏誰能單憑皮囊就讓武威郡王高看一眼，那麽就隻有白遠岸了。
高掩玉點下頭，一舒衣袖指向門內：“兩位小郎君裏麵請，這件事，咱們坐下細談。”
白遠岸和雲少廷被高掩玉請入屯所，恰好被路過的高子息、高子文兄弟二人看見。高子文看著白遠岸背影，如有所思：“那人是誰？我在長安城都很少見到這麽標致的人物，可是哪家公子？”
“沒見過。”高子息一聳肩，漫不經心道，“男人再標致有什麽用？我隻在意哪家小娘子長得漂亮。”
高子文嗤笑一聲：“長得越是漂亮，淪落到你手裏就越可惜。”
鬥嘴，高子息從沒贏過，不情不願當做沒聽見，憋著火氣悶頭離開。
高掩玉把白遠岸和雲少廷請到屯所客室裏，特地讓手下搬上一壇烈酒，各斟一碗推送到三人麵前。
“二位小郎君認得小公主？”高掩玉屏退下人，而後開門見山直接發問。
白遠岸略一點頭：“算是認識吧。十一年前有人賣給同族阿挪婆家一個女嬰，後來阿挪婆家搬走，族裏與她家斷了聯係。前不久阿挪婆兒子矣瓦找到我們，說是阿挪婆病重，需要不少銅板去求藥，問我們要不要買下他家裏的丫頭。我們去看了一眼，因為價錢沒談妥，所以沒買。幾天前聽聞郡王殿下在找這麽一個姑娘，我和表弟覺得與阿挪婆家的丫頭十分相似，於是又去問了一遍，方才得知原來這丫頭竟是流落民間的小公主。”
高掩玉高興歸高興，卻還沒到傻的地步，立刻提出質疑：“那老婆子知道小公主身份，怎麽這些年都不曾報官？”
“阿挪婆膽小怕事，並不敢報官。再說當年賣女嬰的人說那是小公主，阿挪婆哪裏肯信？一直以為就是個玩笑，到我們去找方才知曉。”白遠岸從容不迫，對答如流。
空口無憑，高掩玉當然半信半疑，當下要求二人把小公主帶來。
白遠岸把一臉沮喪的雲少廷留在屯所，獨自出去跑了一趟，不到一個時辰，帶著一身粗布衣裳、花著臉的小丫頭回來。
第一眼看見那小丫頭，高掩玉狠狠拍了下大腿。
“就是她了！”
高掩玉不屬狗，聞不到誰是庶民爛魚味兒、誰是天家公主香，但是他見過天子啊！那丫頭約莫十來歲，膚白嬌嫩，有一雙不管做多少粗活都糙不起來的小手，眉眼與皇帝足有七分相似。
她若不是流落民間的小公主，還能是誰？
不過高掩玉高興得早了些，很快他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兒——小公主見誰都不說話，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癡癡呆呆，一味往雲少廷懷裏蹭。
白遠岸一臉惋惜：“阿挪婆說，小時候撞過腦袋，之後就一直這樣了。到現在也不會說話。”
“傻了呀？”見白遠岸和雲少廷齊齊點頭，高掩玉哭的心都有了。
不過終歸算是找到了人，總比什麽結果都沒有好。高掩玉輕咳一聲，朝二人聳了聳眉頭，又搓了搓手指。
意思再簡單不過。
賞錢，自然是有的，隻要不是獅子大開口，這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小公主他就留下了。
在雲少廷看來，這就相當於賣了個孩子一樣，而且還是個挺黏他的可愛丫頭。他不滿，卻也不能說，畢竟這是白遠岸和舒行浪定下的計劃。
“郡王有所不知，其實我們兄弟倆還有兩個妹妹，祖上都是關中的。當年家中父親結伴行商，途經此處遇上風沙不幸亡故，所以才留下我們四人相依為命。”白遠岸一副欲言又止神情，“在漠裏雖然不愁吃喝，但終歸不是故裏，所以……”
高掩玉自認還算是個聰明人，立刻故意擺出猶豫姿態：“你們是想離開這裏回關中？路途遙遠，盤纏可得不少啊！”
白遠岸並沒有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一手拍了拍小公主亂蓬蓬的頭頂，另一手落在雲少廷肩頭，笑意吟吟：“小公主很黏我少廷兄弟。如果郡王打算護送小公主回長安，大概得找個能像我兄弟一樣哄小公主高興的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