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寒冬（五）
沈東英的年齡還沒韓素馨大，但勝在輩分高。他出言相助韓素馨，劉氏就不能不考慮。不過劉氏心中惱怒，沈東英與沈翠兒應該是自己一方的人，怎的就幫了韓素馨。
“你如何得知素馨不會下手？”劉氏臉色不善的問道，兩個外來戶，也敢和我叫板。
“沒有理由，我就是不信她會下手。”沈東英聳聳肩。
這話說的，讓劉氏一時氣結，恨得咬牙切齒。韓素馨看了看沈東英，知道他在報答自己。不過沈東英的話對她還是起不了多少作用。這種搖旗呐喊的方式，並不能催動戰場勝負。不過他的心意，韓素馨還是收下了。
“這像什麽話，四伯，你總該拿出來證據才是。”沈華人模狗樣的譏笑道。在他的眼裏，沈東英和沈翠兒就是破落戶，跑到沈家大院裏要飯吃的。他從不將這二人看作沈家人。祖宅的那一支麽，不都是窮苦人，在他的眼裏，更是下賤人。
沈東英搖了搖頭，繼續道：“我就是相信她不會。”
劉氏不想和他糾結這個問題，看向沈東陵：“老爺，其他人都不曾有機會進入楠兒屋子，隻有素馨進去了，我看素馨的嫌疑最大，不如交給官府處置如何？”
韓素馨雙目立即一睜，說道：“二嬸娘，你無憑無據就要誣陷到我頭上麽？即使說我殺人犯，你也總得拿出證據來。莫要想莫須有的罪名就打法了事。”
“素馨，此事自有官府偵查，你嫌疑最大，你可有異議？”劉氏斜著眼睛瞪著韓素馨。
“不行，素馨絕無可能害孩子，此事我不同意。”黃氏立即站起身來喝道。
“同不同意也由不得你們了，韓素馨，你等著官府來查辦吧。”劉氏冷笑著站起來。
這簡直就是個一個無解的局，韓素馨無力辯駁，卻也不想就這麽讓人擺布，說道：“那就讓官府來偵查，想要讓我背了黑鍋，休想！”
“我看，此事還要細細查辦，素馨，你也莫要著急，一定會水落石出的。”李氏說道。身後的沈明珠和沈浪略顯焦急，她們兩個對韓素馨很有好感，卻又幫不上忙。
“將韓素馨關起來，等待官府來查。”劉氏毫不客氣的說道。
兩個婆子走上前來，欲抓韓素馨。韓素馨冷哼一聲：“休要動我，我就在自己小院子裏，哪裏都不會去。”
說完，轉身就走。韓素馨鐵青著臉，劉氏看來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想要利用蘇氏孩子的死對付我，那就看看到底誰笑道最後。她想了想，蘇氏不肯見自己，未必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可關鍵是她與蘇氏並無仇怨。
既然非要賴到我身上，那我也不會坐以待斃！
才不過半個時辰，官府就來了人，仵作和兩個差役到了沈家，直接要求驗屍。韓素馨被叫了去，作為嫌疑人，有權利為自己辯解。差役本來要拘役她，但想到她的身份，還是手下留情，並未帶上夾板。
“我的孩子，嗚嗚嗚……”蘇氏低著頭哭，緊緊抱著已死去的孩子，絲毫不願鬆手。
韓素馨冷哼一聲，說道：“二弟妹，你總要讓差役大哥弄清到底怎麽回事。”
蘇氏猛地抬起頭，紅著眼睛喊道：“是你，一定是你殺了我的孩子，韓素馨，你怎麽如此心狠啊。”
韓素馨呆立當場，沒想到蘇氏居然就這樣指責她，認定她是凶手。她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你莫要血口噴人，到底誰是凶手還沒查出來。若我真是凶手，甘願為你兒子賠命。可我不是，想要誣賴我，休想！”
“不是你還有誰？”蘇氏哭著喊道。
仵作不耐煩的將孩子從蘇氏手中搶過來，蘇氏發瘋一般的過來搶，被兩個差役死死壓住。劉氏趕緊過去勸說蘇氏，嘴角流露譏諷之色，說道：“莫要傷心，誰是凶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敢害我的孫子，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讓她償命。”她的目光始終盯著韓素馨，冷的讓人發寒。
對於這種無賴說法，韓素馨選擇無視。
仵作認真查看孩子脖子，又全身檢查了一遍，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麽。過了好一陣，他才收起工具，說道：“經我查驗，這孩子是被掐死的，看著手型和力道，應該就是個女子。”
眾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韓素馨身上，這不是明擺著就是韓素馨幹的？
韓素馨臉色更加陰沉，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自己，她一陣眩暈，繼而問道：“這孩子死了多久？”
這是最關鍵的，若能確定孩子死亡是時間，就能擺脫自己的嫌疑。但仵作搖搖頭，說道：“從孩子傷口來看，應該不會超過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正巧就是混亂之後的事情，就更加無法說清楚是誰下的手了。黃氏看到韓素馨的臉色發白，著急起來，說道：“一定不是素馨的幹的，必定還有一個人是凶手，家裏的女人都有嫌疑。”
“哼哼，想狡辯麽？除了韓素馨，還能有誰？”劉氏陰鬱的說道。
“你還我的孩子，嗚嗚嗚，韓素馨，你不得好死啊。”蘇氏爬起來，就向韓素馨撲來。兩個差役一把抓住她，她猶自張牙舞爪的衝韓素馨嚎叫。
“這下真想大白了。沒想到啊韓素馨，你果然就是凶手，到這個時候，居然還不承認。你這樣的毒婦，就該送到官府，永世都不見天日才好。”沈翠兒說道。
“不是素馨幹的，絕對不是。”黃氏急了，這下真的百口莫辯了。
眾人都看著韓素馨，各個義憤填膺，唯獨沈東英不言不語，哀哀的看著她。沈東陵怒視韓素馨，大袖一甩，喝道：“將這個泯滅人性的女人帶走，要嚴辦！”
沈大人發話了，兩個差役哪敢怠慢，立即去抓韓素馨。
“素馨，快走！”黃氏一著急，抓住差役，讓韓素馨逃跑。韓素馨臉色發青，不能就這麽逃了，也不能就這麽算了，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現在該怎麽辦？
原本想要推脫給遼人誤殺，可仵作指定說是女人幹的，那就無法推給別人了。她沒有說話，心下反而平靜下來，看著桌子上那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看著那孩子嘴裏的奶水已經幹成了白色，她心神一陣恍惚。這孩子連一口奶都沒咽下去就死了，而我呢？要為你贖罪麽？
差役掙脫黃氏，就奔韓素馨而來。忽地，韓素馨神色一震，急忙喊道：“等等……”
眾人被她突如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劉氏冷笑：“到了現在，你莫非還想狡辯不成？你縱有千百托詞，也無法洗脫你的罪孽。韓素馨，你還是認命吧。”
韓素馨淡淡一笑，說道：“那可不一定。”
她走到孩子麵前，指著孩子嘴中的白色奶漬，向仵作問道：“大人，我有話要問。”
仵作沉吟一下，點了點頭。那兩個差役見韓素馨沒有逃走的意思，也停下了手。眾人紛紛看向韓素馨，這個時候，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大人，這孩子死之前還曾吃了奶對不對？”韓素馨問道。
仵作點了點頭，有些疑惑的說道：“的確是吃過奶，而且死亡時間距離吃奶的時候很短。”仵作說著說著，忽然一顫，仿佛發現新大陸一般，急忙重新取出工具，用小鉗子輕輕撥開孩子的小口，隻見裏麵的奶水還是液體，從嘴裏流出了出來。
眾人不解，但是蘇氏猛然一顫，不可思議的看向韓素馨。
仵作仔細的看著，眉頭微微一皺，看向蘇氏，問道：“你喂孩子奶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蘇氏被這麽一問，吃吃的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照實說了：“就在接生之後一炷香時間，然後我就困乏睡了過去。”
“那麽混亂又經過了多長時間？”仵作問道。其實這並不是他該問的。仵作的工作職責就是驗傷，並不包括詢問案情。但他方才忽視掉了這個細節，被韓素馨提醒之後，覺得麵上無光，愧對韓素馨。
韓素馨說道：“當時李婆婆給你接生，過了半個時辰後，遼人才進來。你們誰聽到孩子的哭聲了？”她轉頭看向眾人。
當時太過混亂，怕是沒人注意。不過韓素馨還是希望有人聽到。
“那個，奴婢，奴婢知道……”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低著頭說道。劉氏臉色一沉，卻沒算到這一點，也沒有給其他人交代。她早就覺得這案子不會有轉機，也就沒想到孩子出生時辰與案件有什麽關係。但是現在看來，居然有很大的關係。
“你說……”韓素馨怕劉氏壞事，用身子擋住劉氏的視線。
丫鬟低聲說道：“大概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我在門外守著，就聽到了孩子哭聲。”
韓素馨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劉氏，冷笑說道：“這就對了，孩子出生到混亂結束，一共經曆了一個多時辰。按照仵作大人的推測，孩子在吃奶後就遭到了毒手的話，那麽前後也不過兩柱香的時間，那個時候，我正在地窖裏，何以殺這孩子？”
韓素馨說的很有道理，眾人又紛紛點頭。但劉氏卻說道：“這隻是推測，怎能作為真相一改論之？”
仵作走了出來，說道：“某雖不才，但推測卻不會差池一炷香時間，若夫人不信，盡可再找其他仵作來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