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金秋（一）
劉氏終於妥協了，但卻沒料到沈東陵比她還堅持。她暗暗惱怒，卻又無計可施。沈東陵做了多年的官兒，那一身的官氣還是讓她畏懼。
“沈東陵，你什麽意思？非要逼著我的兒媳離開沈家不可？你有什麽權利？你當我大房好欺負麽？”別人還沒說話，黃氏就怒氣衝衝，雙眼噴火，就像一頭護著狼崽的母狼。
韓素馨還從來沒見過一向溫柔的婆婆發這麽大脾氣。說實話，她都惱怒異常，劉氏刁難自己，自己利用阿婆化解了困境，沒想到二房一個個都視自己為眼中釘。是可忍孰不可忍，還當她韓素馨真的是叫花子不成？
沒有阻止婆婆，韓素馨冷冷看著沈東陵。在她的眼裏，沈家除了婆婆黃氏和沈星之外，就沒有一個親人。
“大嫂，此一時彼一時，她……”沈東陵被黃氏嗬斥，好歹他也是朝廷重臣，臉色頓時掛不住，喃喃說道：“她不守婦道。”
“不守婦道？怎就不守婦道了？素馨走的時候，沈星侄兒，人家夫妻做什麽事莫非還要向你報告不成？就算報告，也是像我稟告，我這個做婆婆的都不計較，你憑什麽不依不撓？莫以為你做了大官，就真的不將我們看在眼裏。你想想，當年你若不是你大哥，你這條命還在麽？若不是我整日裏給你張羅，劉氏能嫁給你麽？現在開始拆我大房的台了，你就如此忘恩負義？”
黃氏如同點著的炮筒，幹脆雙手叉腰，一句接一句，讓沈東陵插不進嘴。此刻的黃氏哪裏像大戶人家出身，就像市井女兒，隨口就罵。
韓素馨聽得一愣一愣的，她都暗暗慚愧，以前小看了婆婆的爆發力。沒想到婆婆為了護著自己，竟然直接發飆了。
被黃氏一頓吵鬧，沈東陵臉色一紅，腦袋都快炸了，也沒聽的清楚黃氏到底說什麽，隻覺得一隻焦躁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他實在受不了了，喝道：“夠了，我依你了就是。”說完，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
這就完了？韓素馨愕然，然後莫名其妙的看向婆婆黃氏。忽然暗暗讚歎，女人的這張嘴真的可以敵千軍萬馬啊，誰說女人就隻會生孩子呢？看看咱們這位二品大員，還不是灰頭土臉的敗下陣去。
“娘，咱們走吧。”劉氏見沈東陵逃走，她立即帶著自家娘離開。她生怕韓素馨又出什麽幺蛾子，讓著老東西將自己以前做過的醜事兒倒出來。
“娘……”韓素馨眼眶一紅，感動不已。說實話，之前她對婆婆黃氏多少有些隔閡。現在，她徹底放下心來，婆婆黃氏確實是向著自己的。
拍拍韓素馨的手臂，黃氏抹了抹嘴唇，沙啞的說道：“給我弄點兒水，嘴皮兒太幹了，好久都沒如此暢快的罵過人了。”
韓素馨撲哧笑出聲來，說道：“娘，沒想到您還有這樣的絕技啊。”
“什麽絕技不絕技的，我以前啊，就是這麽罵人的，你二伯可沒少被我罵。這許多年過去了，懶得動嘴皮子，他還真當我改了脾氣？”黃氏冷哼一聲。
韓素馨嗬嗬一笑，轉頭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三房的人已經走了個幹淨，就連沈東英和沈翠兒都不見了蹤影。她若有所思，想著進入沈家已經成功了，下一步就是幫著婆婆奪回沈家的控製權。
廂房裏，點上鳳尾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祖母，素馨給您磕頭了。”麵前擺放的是老祖宗的靈位，旁邊還有尚書大人的靈位。
將韓素馨拉到榻上坐下，黃氏歡喜的看著她，笑道：“你終於回來了，這下可有個說話的知心人了。哎，素馨啊，你是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之後，星兒也走了，這院子裏就沒什麽人能說上話了。有時候啊，覺得這院子就像一處死水潭，除了劉氏興風作浪，就再也翻不起一點波瀾。”
韓素馨笑笑，知道黃氏的處境，想想也是，不管是誰，被禁錮在這裏院子裏，也會發瘋的。
“娘，我回來了，就會陪著您，您放心好了。娘還有一件事兒要給您說。”韓素馨抬起頭，看了一眼汝香。看到韓素馨的神色，黃氏笑著說道：“不用，這丫頭從來不亂嚼舌根。”
韓素馨笑笑，知道黃氏身邊就這麽一個貼心的丫鬟，不用太過防備。
黃氏看兒媳的神色有些凝重，低聲問道：“可是有什麽要緊事兒？”
韓素馨點點頭，低聲將自己的身世說了一番，隻聽得黃氏目瞪口呆。
“原來韓家夫婦並非你親生父母，而你就是星兒找的那個女子？這……這……”黃氏實在找不到詞來形容韓素馨與沈星的遭遇。分別十年的小孩子居然誤打誤撞的成了婚，對方竟然都不認識對方。這種事情隻有在書中才能看到，沒想到發生在自己家裏。
“早知道你就是星兒要找的那個女子，哪裏還能生出這麽多的事兒來，這下可好，星兒估計也樂壞了吧。”黃氏調笑，羞得韓素馨滿臉通紅。
“哪裏有，他還是那張臉好冷……”
“他就是那樣一個脾氣，你也莫要在意，等他回來，你們就圓了房，給我生個孫子。”黃氏笑意盈盈。
韓素馨雙頰緋紅，一想到要和沈星同房，說不出的緊張，卻又隱隱有些期待。不知道那個家夥什麽時候回來啊。
“娘，此事兒怕是有些麻煩。”韓素馨低聲說道。
麻煩？黃氏眉頭微微一挑，立即意識到韓素馨說的什麽意思，拍了拍韓素馨的手，笑道：“我還以為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隻要我認，星兒認你，旁人又能怎樣。你好歹也是官女子出生，而且已經嫁入了沈家，就是我的兒媳，誰敢多嘴，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韓素馨放下心來，隻要婆婆不在意，沈星護著自己，別人也沒辦法拿這事兒做文章。
娘兒倆說了半天話，就已經到了中午，黃氏叫汝香將飯菜送了進來。這些日子，她越發的看不上劉氏，更不想見到劉氏，所以吃飯都在自己屋裏。韓素馨也不想出去見劉氏等人的嘴臉，陪著婆婆吃了飯。
“娘，這裏的事兒定了，我想回去安頓一下我娘，然後就搬回沈家住下。”韓素馨說道。
“你這丫頭，要去我們一起去，我這個做婆婆的還沒見過親家，怎的也要去看看什麽樣的姐姐生下了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女兒。”黃氏笑著說道。
韓素馨點了點頭，黃氏就急著讓汝香去挑見麵禮。待黃氏挑了好些東西，二人坐了轎子去了小院子。
“那丫頭走了？”劉氏聽到丫鬟的稟報，心下遲疑，說道：“你們且去盯著，弄明白韓素馨去做什麽？”
冷笑幾聲，劉氏端著茶抿著，然後走進了裏屋。裏屋的床上，阿婆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女兒居然變成了這樣。
“女兒，你想做什麽？”阿婆驚恐的問道。
劉氏捏著一根牙簽，剔著指甲，陰狠的問道：“我的老娘，您不在老家待著，跑來金康做什麽？你告訴我，你對韓素馨說了什麽？”
阿婆急忙擺手，慌張的說道：“我什麽都沒說，真的什麽都沒說啊，我就是想你了，想來看看你啊。”
“什麽都沒說？那你怎的和她在一起，還來欺負你的女兒？”劉氏冷冷的問道。
阿婆看到劉氏那張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臉，嚇得差點坐倒在地。
“顏貞……”
“不許叫我的名字，當年的事兒，我就對你說過，你是你，我是我，我要過我的日子，不希望你來打攪我的。”劉氏坐在凳子上，冷眼看著自家老娘跪坐在地上，連扶的意思都沒有。
“可是……我真的沒飯吃了啊，我也沒錢啊，你們很久都不給我寄錢了啊。”阿婆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娘，莫要在我麵前耍花樣。韓素馨不知道你的底細，女兒我可不傻。你能騙得了她，還能騙得了我麽？我再給你一百兩，你趕緊給我走。”劉氏冷漠的說道。
“女兒啊，你可不能這樣啊，我可是你娘啊，你不能就這樣趕我走。若趕我走了，你怎有顏麵啊。”阿婆爬了起來，一臉的奴婢樣。悉悉索索的走到劉氏麵前，唯唯諾諾的笑著。
“哼，看來你就是在韓素馨麵前裝可憐，一定說我和我大哥不瞻仰你，不給你錢花，才將你送來金康的吧。”
被女兒一眼看穿自己的把戲，阿婆臉色一沉，反而說道：“我一個人住在那裏，孤苦無依，你們卻在這裏花天酒地，錦衣玉食，不管我的死活，老娘不來你這裏，還能去哪裏？”
“孤苦無依？這些都是誰造成的？你說……”劉氏恨得牙癢癢。
阿婆訕訕一笑，低聲說道：“以前的事兒，就甭提了，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說的倒好，要不是大哥阻攔，我現在就是一個農婦。哼哼，你們為了區區五兩銀子，就要我嫁給那個瘸子，還真的是為我好啊。”劉氏冷笑道。
“你到底想怎樣，顏貞，若你不留我，莫要讓我將你的醜事說出來，咱娘倆誰也別有好日子過。”阿婆頓時強硬起來。她才不想回到那個冷冷清清的屋子。如今到了金康，她不但看到女兒住的有多寬敞，吃的有多金貴，最重要的是，她認識了一個老頭，這裏還有自己最喜歡的去處，就算死在金康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