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駱辰軒一身天青衣衫,右手提一管玉筆,左手一甩袖,揮毫潑墨,瀟灑自如。
雪貞端了一杯茶,盈步而來,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她放下茶盞,自然地挽上駱辰軒的左臂。兩人耳語親昵,惹得美人嬌笑不已。美人腳尖輕輕一踮,紅唇相送。天子佳人,浪漫一吻。
我完全變成了路人甲,哪裏都有我的蹤跡,卻沒有屬於我的台詞和劇情。
一陣風過,簷角的銅鈴叮鐺。我飛快轉身,疾步往回走。
猛地撞上一個人,我抬頭,一臉茫然,駱辰意嚷道:“才幾天不見,都不認得我啦。”
不由分說,我拽著他,道:“你跟我來。”
回了毓秀宮,我拍了拍胸口,道:“還好沒給人看見。”
他好奇道:“你又搞什麽名堂。你怎麽會去‘映雪齋’?難道是去找齊美人?”
我坐下,喝了口水,道:“那你又怎麽去那了?難道也是去找齊美人?”
他坐下,道:“我找她做什麽。我去找皇兄,商量點事。”
我略帶歉意道:“剛才一時匆忙,就把你拉來了。不會耽誤什麽事吧。”
他笑道:“就是些例行公事。我一會再去。你還沒說,你怎麽去那了。”
實在是丟人,我低頭老實回道:“我是去找她了。隻是沒想到皇上也在。然後我就回來了。”
“皇上又不是老虎,你躲那麽快幹什麽。況且你和齊美人敘舊,正是你表現大方的好機會,你跑回來做什麽?”
果然是兄弟,直覺敏銳。
我支吾道:“你也知道我嘴笨,我怕說錯話,惹皇上不高興。”
看他一臉懷疑,我趕緊轉移話題,道:“你那天答應了一會就回來,怎麽跑的三天不見人影?”
終於看到他慌張的樣子了,他敷衍道:“我那日忽感身體不適,就直接回府了。那天是我不好,忘了傳個信給你。”
“那好,過去的事我們都不要再提了。有件事你得幫幫我。”我認真道。
“什麽事?不會是讓我教你怎麽爭寵吧。這我可不會,就上次雪貞的事,我可是餿主意一大堆。”他笑道。
我一拍桌子,氣憤道:“再也別跟我提爭寵。我的目標是,出宮。”
十五秒之後,他終於開口鼓掌道:“佩服佩服,勇氣可嘉。”
我開心地握住他的手道:“你同意啦。”
他慢慢抽出手,為難道:“本朝還未有宮妃逃宮的先例。除非皇上下旨準予出宮,否則就是死罪。不僅如此,就連家人也要受流放之刑。”
我使勁撓了撓頭,泄氣道:“那你說怎麽辦?”
他好奇道:“上次我問你,你也沒說要出宮。今天是怎麽了,難道你又闖禍了,急著逃難?”
“假麵”正好走了過來,我抱起它,道:“咬他。”
看見“假麵”拚命朝駱辰意嚷叫,我才出了口氣。
“千萬記得,不許告訴皇上我要出宮。”我威脅道。
他保證道:“還不信我。”
他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笑道:“等你真行動了,我再告訴皇兄去。”
聽了這一句話,我差點把手中的“假麵”摔給他。
我在屋裏想了兩天,終於理出些頭緒。首先,得將宮裏的地形查看一下。
剛要出門,就看見麗妃匆匆而來,一臉酸樣,道:“妹妹這是要去哪?皇上如今誰都不見,就專寵齊美人呢。”
我沒等她走近,拔腿就跑。未免落的她這樣的下場,我得趕緊行動。
雨霖軒的回廊裏,傳來陣陣吵鬧聲。我好奇慢慢探過去,卻見路美人正對著雪貞嚷嚷。
我躲在不遠的樹後,聽得路美人叫道:“齊雪貞,春兒那幾句話還抬舉你了,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啪”地一聲,路美人已被雪貞打了一巴掌。她正要動手,卻被雪貞身後的一個宮女攔了下來,雪貞冷笑道:“你那張臉,打了就打了,反正也沒人看。我這張臉可是給皇上看的。若是你一巴掌下去,那可是對皇上不敬。”
一個哭哭啼啼的宮女被帶了過來,雪貞對她道:“打你是為你好,免得你不長記性,將來丟了性命。來人,給我打。”
內侍拿了藤條過來,上去就是狠狠地一記。路美人驚呆了,捧著半邊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那春兒圓圓的臉龐,看著也就十三、四歲。嬌小的身子下意識地躲著,直至蜷縮在回廊的一角。
如果你也在曾在路邊對著一隻流浪的小狗,抱以同情的眼光,那麽你就能理解我的做法了。
我一下衝了過去,大聲喊道:“別打啦。”
眾人一下朝我看來,雪貞驚道:“你怎麽會在這?”
我走到春兒身邊,小心扶起她,對雪貞道:“雪貞,她還隻是個小姑娘,難免不懂事。你罰也罰了,就饒了她吧。”
她緩緩走來,接過內侍手中的藤條,對我道:“今天就看在你的麵子上,饒了她。不過-——”她忽然將藤條甩過來,我本能地護著春兒,側過身去,背上一陣生疼。
雪貞哼道:“說好要抽五下,剛才還少一下。這是你甘願替她受過,莫要怪我。”
我忍著疼,咬牙問:“雪貞,我有好多事想問你。我們可以去裏屋談談嗎?”
路美人讓宮人扶起春兒,恨恨地走了。雪貞道:“就在這說吧。”
“雪貞,我覺得你變了。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我以前不過是個宮人,即便有諸多不滿,也隻能忍著。可如今我是齊美人,誰要是讓我心裏不舒服,我就要加倍的還給她。”她的嘴角浮出一絲得意。
“春兒背地裏說你確實不對。可你也不該打她。”
“那依你這個大好人來說,我應該怎麽對她。”她發問道,“難不成感化她。這後宮裏,可沒人像你那麽清高,對什麽都不在乎。今天你不讓她長記性,明天她就要騎到你頭上去了。”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悶棍,打得我眼冒金星。
“皇上對你好嗎?你去了明德殿後,有沒有人欺負你。”我終於問出最想知道的事。
她背著我,道:“除了我娘,他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她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我,又道:“所以,我才不能放手。即便是你,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是我一廂情願,將記憶定格在過往的歲月,而她,卻早已漸行漸遠。
她甩甩衣袖,徑直走了。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痛難忍。
慢慢走回屋裏,蟬衣驚道:“小姐,你的背上怎麽會腫了?誰打你了。”
我抱住蟬衣,難過道:“蟬衣,我們不要待在這,好不好。我怕,連你也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