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偶然的決定很錯誤
再醒來，心情竟變得前所未有的輕鬆。事情就是這樣，無欲則無求。這回真的老實了，專心做一隻縮頭烏龜。
我縮在被窩裏，蟬衣過來問：“小姐，要起身嗎？”
我搖了搖頭，她提來一個竹籃，問：“小姐，昨日你帶回來的小狗，起名了嗎？”
那隻黃毛躺在竹籃裏的軟墊上，我捅了捅它，心想，叫什麽好呢。
斑點狗，八公犬，薩摩耶，西地埂，總不能取這些吧。
旺財、旺福，太土了。
其實我很想給它取名“辰軒”，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是這裏的規矩是名諱，我可不敢拿生命冒險。
“叫它假麵好了。”我抱起它，跟它來了個貼麵舞。
雪貞端水進來，問：“才人，這小狗哪來的。”
我起身，隨口道：“昨日慶惠王給的。”
她沒有再問，打開衣櫃問：“才人，今晚宴席，你要穿哪套？”
今晚要見老爹，隻有那套玉色衣衫正常些。
我抱著“假麵”來到會場-——明德殿的偏殿佑生堂。蟬衣在外候著，我慢悠悠地踏入，一個小內侍上前道：“韓才人這邊請。”
寬大的紫檀龍椅下首，各有十個席位。龍椅近旁，左右各有一席，小內侍領我在右席上坐下。
剛坐下不久，淩萱也進來，看見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招呼道：“韓才人，你也來啦。”
我施禮道：“見過淩昭儀。”
我也奇怪，怎麽是你，而不是顏秀堇來。
這時慶惠王駱辰意領著韓宗正等大臣走了進來。在下首右側坐下。我禮節性地點頭示意。韓宗正卻隻看了我兩眼，一句話也沒說，直接坐了下來。
一個墨綠衣衫中年男子領著幾人進來，駱辰意上前道：“使者請坐。”
原來他就是梁國使者。這中年男子，麵白須長，腰板剛直，神清氣朗，的確是使者的標準模樣。
正主終於姍姍來遲，身後還領著顏秀堇。我正想，“假麵”躲在我衣衫下，不占席位，顏秀堇一個大活人，她坐哪。
有時我就是個笨蛋。龍椅那麽大，完全可以坐兩個人。顏秀堇就這樣穩當當，滿麵笑容地坐了下來。
政事早在朝堂談完了，晚宴不過是為了聯絡感情。聽著他們說些不痛不癢的場麵話，我覺得很沒意思。一失神，一壺酒灑在了衣衫上。
駱辰軒道：“韓才人，你回去換身衣衫吧。”
求之不得，多謝多謝。我開心地帶著“假麵”出了佑生堂。
在外的蟬衣問：“小姐，你怎麽出來了。”
我笑道：“我解放了。我回去換衣服。”
我看了看蟬衣穿的杏粉宮衣，忽然想到個怪念頭，我道：“蟬衣，我想穿一穿你這衣服。”
蟬衣很快給我弄了一套宮衣來。我換上衣服，拔下滿頭珠翠，將厚厚的脂粉洗去。然後，轉身問蟬衣：“你看，我像不像個宮女。”
蟬衣使勁搖頭，我急了，“那我像什麽？”
“像廟會上的仙女娘娘。小姐，你就是天上的仙人，相貌好，待我也好。”
蟬衣，其實你最適合去做媒人，如此情真意切地誇獎，我那小小的自信心已經急速膨脹了。
“蟬衣，如此良辰美景，你要不要隨我出去遛遛。”我搭上她肩膀，得意問。
她拍手笑道：“好。小姐，我們再帶些吃食去。”
她手腳麻利，包了些點心和米酒裝在竹籃裏，我則把“假麵”捧在懷裏。
雪貞走進來，問：“才人，你們要去哪？”
蟬衣搶道：“才人要帶我去四處走走。”
我瞧了蟬衣那模樣，暗暗歎了口氣，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
路過禦花園，蟬衣問：“小姐，我們要去哪？”
“禦花園都被我逛遍了，沒意思。今天我去佑生堂，看見旁邊有個精巧的小園子。我們去那看看。”
快到明德殿前，蟬衣忽然驚呼道：“小姐，你要是被認出來怎麽辦？”
我胸有成竹道：“現在大家都忙著招待梁國使者，哪有空管我們兩個宮女。走吧。”
這個小園子真是設計巧妙。九曲長橋蜿蜒在一小片水麵上，直達水中的八角涼亭。右邊修竹茂密，藍紫色的水菖蒲開的正盛。左邊一排竹籬，一麵梅花漏窗粉牆，頗有野趣。
“假麵”似也對這美景有了濃厚的興趣，不住的揮舞小爪。我放下它，仍它在地上翻滾打轉。
“小姐，我去解個手，一會就回來。”
我點了點頭。“假麵”趴上我的腳麵，我閉上眼睛，背著雙手，深深呼吸月下清甜的氣息，柔白的月光灑在臉上，我伸手輕撫右臉，感受這一刻的悠遠寧靜。
忽然聽到有人拍手的聲響，我回頭，就看見醉醺醺的梁國使者在我不遠處。
他搖晃著向我走來，“假麵”發出嗚嗚地聲音。我抱起它，緊緊盯著眼見的男子，全神貫注，思索著對策。
我心中暗道，蟬衣，你快回來啊。
那使者還算有分寸，在我前麵幾步停了下來，捋須打量了我好一會。然後饒有興致問：“你是宮裏的宮女？”
我一時口快，應道：“是。”
“南齊宮中竟有如此美貌的宮人。你叫什麽名字？”
我急得直想跺腳，脫口道：“蟬衣。”
總算把他蒙混了，他滿意地回頭往佑生堂走去。我鬆了口氣，看見蟬衣低頭慢慢走來。
“蟬衣，你解個手怎麽這麽慢啊。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小姐，我也嚇到了，”她忽然一把捂住嘴，搖頭道：“小姐，你也看見啦。”
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卻又說不出是什麽事。隻能安慰她：“沒事，以後再說。倒是你，剛才怎麽去那麽久。”
“蟬衣，你也看見梁國使者啦。”
“哪個梁國使者？是剛才那個中年男子嗎？”
“對，就是剛才那個。蟬衣，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剛才太著急了，我一時心急，就說出了你的名字，你放心，若是有什麽事，我一人擔下來，保證你不會出事的。”我滿懷歉意道。
蟬衣不解道：“小姐，出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