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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長白山見

  安瑾容淡淡推開慕北卿,隻道是:“殿下,男女授受不親。”


  懷中檀香點點逝去,慕北卿即便是心痛得緊,卻也沒有法子。


  嗬,想他睥睨天下眾生,不知凡幾的女子想進他後院。然而,他卻是留不住她。


  若說之前慕北卿仍在猶豫,江山與美人究竟取誰舍誰,如今他卻是心中早已有了定數——寧要美人,不要江山。


  按說慕北卿與安瑾容也不過初見一個多月,可她卻是不知,慕北卿同江無塵一般,與她早有交情。別問為何慕北卿為何能把握住兩回機會,理由很是簡單,誰讓江無塵沒他好看。


  自然,這不過是慕北卿腹誹之語罷了。


  子京巴不得幾步上去手撕了安瑾容,這也忒不知好歹了點?她沒瞧見慕北卿方才如何割腕取血,他可是好好地瞧見了!你安瑾容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縱然心下百般忿恚,子京麵上仍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安姑娘,在下以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雖不至讓安姑娘作甚,至少得道句謝的。”


  安瑾容瞥了子京一眼,後退幾步,拉開她與慕北卿之間的距離,微微欠身:“臣女謝殿下救命之恩。”


  慕北卿眸光霎時暗了幾許,如雲歸穴暝,沉沉暮靄。


  “罷了,本王送你回去。”縱使他心下有無數的事想問,此際怕不是個好時辰。無論如何,不得安瑾容,他慕北卿誓不罷休。這回,他絕不會像此前那般,錯失良人。


  除非真是他傻了吧唧的,才會把安瑾容拱手讓給江無塵。總歸,江無塵這廝,鐵定是得與他成情敵了。


  安瑾容微微歎氣,心下反複告誡自個兒,別輕易動搖自個兒的心。“多謝殿下美意,臣女自行回去便好。”


  女子淺淺勾唇,差些晃了慕北卿的眼。


  盡管他心裏邊清楚得跟明鏡兒似的,安瑾容絕對是偽笑。然而,與提著大刀上門索命相比,是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無奈慕北卿不知,江無塵幾乎能時時呆在安瑾容身邊。這就不說了,人家江無塵還能時時逗得美人笑。慕北卿若是知曉了,怕是會將他丟進江中讓他“無塵”一回。


  子京將慕北卿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寵笑收入眼底,心說既然殿下喜歡,那他也懶得整日婆婆媽媽地念叨了。殿下,您開心就好!

  然而,殿下這漫漫追妻路可何時才能了啊!

  慕北卿表示不急,心急抱不了美人歸,他得一步一步,把安瑾容的心討回來。


  早已禦空而離的安瑾容絲毫不知慕北卿這巨大的轉變,對於今日他的異常,她隻當他是心存愧疚,怕她死了就麻煩了。


  這麽一想,安瑾容眸光愈發的寒了。往後,若他再敢對她下殺手,不好意思,別怪她不仁。


  安瑾容前腳走,後腳茗儀便回了來,望見地上大灘的血,差些昏死過去。子京暗自咋舌,這女人跟方才的安姑娘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嘛。不,是壓根兒就比不得。


  “殿下!殿下!這是發生什麽了?殿下你無事吧?”茗儀故作嬌弱,往慕北卿身邊靠了靠,想拉他手又不敢,怕慕北卿直接給她震飛。


  慕北卿眸底一抹厭惡之色一閃而過,隨即麵若冰霜道:“本王無事。子京,帶郡主回府,未婚女子不宜這般居在本王宮中。這些日子若不是皇祖母,本王早已將你趕出去了。”


  估計再過幾日,慕北卿就得去換所寢宮了,這清虛宮,有茗儀的氣味,他不喜歡。


  “殿下……殿下你怎能這般絕情!那安瑾容有什麽好的?安家如今沒落,根本不可能幫殿下坐上皇位,而我吳家能!我這麽些年為了能幫殿下幾斤兩,硬是把吳家推上了郡王之位!這些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有資格站在殿下身邊!可是殿下,您有正眼看過我嗎……”


  慕北卿一巴掌將茗儀掀翻在地,一手掐緊了她脖頸,諷道:“皇位?光天化日之下,你這麽說可是要將本王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茗儀兩顆眼珠子瞪了大,喉間隻覺出氣不見進氣。隻得重重搖了搖頭。一是否認,二是想掙脫。


  “嗬,吳家出了你這麽個東西,本王都替西平郡王覺不值。”


  講道理,西平郡王吳愈是個好官,身居要職而清廉明正,吳家世代,不論男女,皆是如此。


  隻是這一回被皇上賜了個小妾,是楊家女,吳愈迫不得已之下破例娶妾,生得一女,便是茗儀。


  而正妻霍氏身子骨差了些許,多年未育,在平西郡王登得郡王之位後,又礙於楊氏是楊太後遠親,隻得從了聖旨——封茗儀為郡主。


  偏偏茗儀與吳家截然相異。


  可盡管茗儀在吳家不受寵,在楊太後眼前可是紅人,卻也沒什麽稀見的,白蓮花,誰不會裝?

  慕北卿也沒有殺意,鬆了手,冷眼望向不住嬌喘的茗儀。


  “殿下……告訴我,我究竟哪一點,比安瑾容差了……”茗儀明眸含盈,煞是惹人心憐。然而,別忘了,慕北卿不吃這一套。


  “你不配提容兒,不配提吳家。子京,把她拖回去,別叫人瞧見了,掃了郡王的麵子。”


  子京幹脆應了一聲,直徑揪起茗儀的衣領拖了出去。不好意思,他不懂憐香惜玉幾個字怎麽寫,他隻知道他的確對慕北卿這做法喜聞樂見。


  偏殿內,江無塵正聽著暗衛的報告。


  “太子殿下,屬下幾人發現,那些前來暗殺安大小姐的人似乎是在故意留下線索,等人前去。”暗衛半跪在地上,一板一眼地報告著情況。


  江無塵好看的眉微微蹙了,故意留下線索?


  “繼續說。”


  暗衛於是又一板一眼地繼續說:“屬下查到那些人身上的令牌,雖不能直觀其意,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來,請殿下過目。”暗衛從懷中掏出了個檀木令牌,呈與了江無塵。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嚇一跳——上邊赫然用瘦金體寫了個“張”字。


  江無塵握著令牌的手微微有些顫:“張家……長白山上的張家,回京了麽……”


  這張家世代隱於長白,水深得很,卻並不涉政。無人曾見過張家人,莫不是,這些刺客後麵的主子,是要嫁禍給從未出山的張家?


  更何況,老實說,安瑾容並不是什麽大人物,壓根兒不可能驚動得了張家。


  “你們還有沒有別的發現?”


  聽聞江無塵此言,暗衛又從懷中掏出了封信——


  “此事重大,長白山見,再一詳談。”


  信上隻有用瘦金體寫的十二字。


  然而,這信是給誰的?


  江無塵將信依舊折好,放回桌案上,用那令牌壓著在。“這信,你們從哪裏搜來的?”


  “回殿下,是在其中一個刺客身上搜出來的,而且並不難尋。”


  江無塵心裏邊多少有了眉目——如果隻是刺客。沒道理給人留下這麽淺顯易懂的線索,所以由此推斷,那些人應當是死士,隻是負責將信送到。而張家很確信安瑾容能將那幾個掃門大漢撂倒,所以張家對安瑾容還是有一定的了解。


  什麽也不用說了,這信不是給安瑾容的,還能給誰?


  已而,偏殿大門被推開:“無塵,我回來了。”


  女子笑魘如花,日光傾瀉,一聲“無塵”,傾盡蒼生。


  江無塵差些晃了眼,心說若是這一刻便是天荒地老,當有多好。隻是此際容不得他迷醉,因為,安瑾容又是帶著傷回來的。


  “瑾容,這是怎麽回事?”


  安瑾容無所謂地笑笑:“殿下不必憂心,臣女無礙。殿下,桌上的,是什麽東西?”


  從暗衛匯報情況時,她就已經候在門外竊聽了。


  江無塵微不可聞地歎了聲,如今,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瞞不了她——即便這回瞞天過海了,張家沒能見到安瑾容,定會再派人,屆時,他再如何銷毀證據,都不可能了。


  “瑾容,這是從方才暗襲你的刺客身上搜出來的令牌和信。”江無塵纖長二指撚起,遞與了安瑾容。


  女子微微一愣,心下很不是滋味。原來,江無塵一直守著她,而她卻無從回應。


  不過,好在安瑾容及時從亂心中抽出身來,一望那兩樣物件,並未如江無塵那般疑異之至。


  她知道張家,她也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


  “瑾容,何時動身去長白?”


  安瑾容挑眉,將信華麗撕了碎,往後一揚,碎屑隨熏風回轉。繼而,又將令牌揣入了廣袖之中,勾唇:“為何這般急?如今主動權在張家手裏,我們這般趨之若鶩地趕去,豈不是更失了氣勢?拖會兒,我把手上那攤子事處理完再動身。”


  良久,她又道:“我一人赴長白便好。”


  一句話,把江無塵剛想說出口的“我同你一起”給生生砸了回去。江無塵一滯,不好再說什麽。


  清虛宮。


  慕北卿慵懶靠在床榻簷上,薄唇輕啟,不怒自威:“容兒那邊如何?”


  暗衛隻得如實稟報,隻是抹去了安瑾容的那句“無塵”——他怕他家殿下心裏不痛快!


  然而,即便沒報這句,慕北卿仍然不痛快:“那丫頭要去長白見張家人?!”


  茫茫長白,泱泱張家,究竟有多深的水,等著安瑾容去趟?

  不得而知,可她隻能走下去。


  因為,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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