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夠麽？甜的
嘰裏呱啦的視頻聊天過於激動，沒留神將手裏的葡萄晃掉了好幾顆，通話剛一掛斷，譚秋千趕緊躬身去揀。
腰剛彎下一半，忽然覺得身後輕響，再回身看時，一堵結實的軀體赫然堵在眼前，近得直撞鼻尖，譚秋千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向後猛退。
然而這一退，光著的腳丫子恰好碾中了地上的玫瑰香，腳下一濕，瞬間跟抹了油一般。
“啊——！”一條拋物線軌跡的呼嚎，不帶一絲被英雄救美的跡象，女人幹脆利落地仰翻在地。
發黑，緊接著是一陣眼前發黑，譚秋千眉眼皺成一團，疼得直吸氣，眯縱著眼看向腳邊的男人。
“你，你不是……出差了嗎……”譚秋千虛弱發聲，顫著手揉向自己的後腦勺。
聞聲，端身而立的男人不置一詞，端著手臂向前近了一步，俯首看了看她，淡淡的眼神，像是在觀察一尊快要滅絕的動物標本。
顯然，這“標本”離滅絕還遠著呢——命硬，卻體軟骨細底盤輕，不禁磕不禁碰。陳拓暗暗總結。
冷不防看她摔了一跤，原本他還有些解氣，可越看她小臉煞白，想翻身起來卻還發力失敗的可憐樣，心下不由得又軟了下來，啞然一笑，最終還是撤下手去。
“起來。”手心微微張開，直向她遞了過去。
卻沒不等她應允，已經先一步探下身去，直接將她的胳膊環住了自己的脖子。
譚秋千微怔之時，隻覺腰間霎時又橫過一條纖長而有力的手臂，微微含握的手掌向上托著，力道不輕不重地將她撈了起來。
定腳之時一陣晃身不穩，才要鬆開的大手又忽地收緊，急著把她往臂彎裏攏了攏，譚秋千已然發燙的麵頰，霎時緊緊依在他的胸口。
心尖立時猛地一揪，不由得深汲一口氣……
“還不記著穿鞋麽？”
身體還沒做出反應時，男人低而沙啞的聲線，伴著溫熱的氣息，已緩緩地沉在耳畔。
柔情繾綣宛如早春的暖風，有一瞬間譚秋千甚至覺得，自己與這個密密圈著她的男人之間，是如此的親近和熟悉。
與別人……並不一樣。
——然而這“不一樣”卻僅維持了數秒，腰間緩緩散開的一片溫熱，瞬間將她拉回了現實，漂浮的目光隨之一定。警覺，冷冽。
而與這表情變化不同的是，此時的男人卻是神色凜然，意味不明的雙眸定定地落在某處，神色如常得看不出絲毫的波瀾。
如若不是他原本老實規矩地覆在她後腰上的手心，此刻已悄然展平，似按非按在女人嬌嫩細膩的腰際，並且仍在謹慎試探地向下滑動……
——還真以為他在思忖著什麽了不起的正經事呢！
譚秋千幡然會意過來，脊背當即直直地一挺，雙臂本能地護在身前的同時，左手緩緩比出一個中指，戳著他直直地向後推了推。
頂著她剜刀一般的斜睨，陳拓從容自若的麵色微微一變，唇畔隨之泛起了一抹輕浮的笑意，故意不去看她的臭臉，卻很識趣地抽開了手。
“別走，等著。”譚秋千幽幽開口，說不清是命令還是威脅的語氣。
陳拓狐疑了一下，卻見她已經轉過身去，反手托著尾骨的地方，先踉蹌了幾步，隨後才穩當了不少，抓著扶手小心翼翼上了樓。
從背後看去，活像一個剛剛動過胎氣的大肚婆。陳拓壞壞地想著，手上不自覺捏了一顆玫瑰香進嘴，甜得直皺眉。
許久，譚秋千終於下樓，身上的衣服已經切換回了以往的風格：月白色的襯衫長裙，裙長幾乎蓋過了小腿，除了腰身微微一收，全然看不出明顯的身形輪廓來。
除了這身尼姑似的打扮，陳拓遠遠覺著她手裏似乎握著什麽東西，走近一些才發現是個牛皮紙信封。
“這是昨天的賠款，先給你——一部分。”譚秋千說著將信封遞到他眼前，鑒於財力不濟，語調顯得不夠硬氣，動作卻很堅定。
陳拓垂眼凝在信封上，頓了很久斂神回來時，眼中的興味已經消散於無，自顧偏轉過身，半天才淡聲道：
“跟修車的錢一起給吧。”
“嗯？”這回輪到譚秋千遲疑了：“那，那需要多少？”想想那一連串的英文車標，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不知道。”
“哦……”譚秋千滿腦子都在想賠款的事，絲毫沒注意到男人的冷淡態度，反而很不識相地又添了句，“那車……你什麽時候修？”
終於，眼底已滿是不耐的陳拓這一次沒再接話，眉目流轉在窗外的夜色之中，看上去深邃又黯淡，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落向了她，口中說的卻是：
“譚秋千，我們談談。”
裝修華美的意式餐廳，純銅水晶燈精巧而透亮，映出了一個恢弘大氣的琉璃世界。
譚秋千舉目掃視著奢華的內飾，又低頭看看菜單上不菲的價格，心底不由咋舌。
有些館子是吃美食，有些館子是吃環境，瞧這純正的洋氣範兒路線，她莫名其妙覺得，菜估計不會太好吃。
“陳先生，今天空運剛到的澳洲M3帶骨小牛腱非常不錯，推薦您嚐嚐。”服務生身子微弓，金主剛一落座便開始強烈推薦。
陳拓隨口應了一聲，目光寡淡地打開菜單，沉聲問道：“想吃什麽？”
譚秋千知道是在問她，加快動作翻著菜單，卻因是第一次吃意大利菜，內心有些茫然，半天才打定主意，菜單一合，眼皮微抬道：
“隨便。”
站在一旁的服務生滿意地聽完了嘩啦嘩啦翻找菜單的聲音，正豎著耳朵準備大記一筆，一聽這話不禁腰身一彎，慘笑著將菜單接了過來：
“看來隻能陳先生伸出援手了。”說著笑向陳拓，“您可以根據這位女士的口味喜好來做選擇。”
突然被cue，一直手握菜單，卻都沒怎麽翻動過的陳拓，瞳眸不經意地抬了一下，略一思忖之後，下頜微沉下去，骨節勻長的細指在厚厚的菜單上信手一撥，直接勾到了接近末尾的部分。
“熔岩蛋糕、魔幻巧克力慕斯、國粹西西裏卷……”陳拓不動聲色，報菜名似的念了一大堆沒停。
“先生先生……”服務生急著打斷，犯難地笑道，“您別一直盯著甜品不放啊，要不.……再看看別的？”
陳拓聞聲停了下來，視線放平了看向譚秋千：“夠麽，甜的？”
“夠了夠了！”譚秋千點頭如搗蒜地當即表態。
就算再喜甜，也不至於吃一本吧，譚秋千望著那菜單，笑眼微眯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