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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伴讀

  出了書香園,永和帶容娘右拐走上了一條複廊,一側臨水湖,可欣賞夏日荷香之景,一側可從漏窗中瞧見另一園子假山之景。


  永和邊走邊道,“我帶你走的這路是近路,你若是走常路從書香園到女子學院恐得半時辰,你瞧,”說著朝右一指,“那是雀意亭,平日有學子附庸風雅的,便在那煮茶作詩。”


  容娘順著永和所指看過去,隻見水湖邊上有一小亭,想必就是師兄所說的雀意亭了。雀意亭四角高翹、典雅方正.靜坐於內,滿眼湖光山色,果真是個好地。


  行過複廊,眼前之景突然開闊,引得容娘眼前一亮。


  左側假山高聳,重重疊疊,蜿蜒至閣,略有些曲回,容娘心下感歎,不愧是天家書院,些許樹木夾雜其中,卻不顯混亂,陰影於地,夏日定極為清涼。右側側是一座明瓦合窗的建築。


  永和輕道,“那翹角飛簷古樸典雅的閣樓是匡川樓,裏麵藏書甚多。你若得空,可前去一觀。”


  容娘點了點頭,眼前又出現了兩道走廊,永和帶著容娘走了右側的走廊,“左側那道是通往男子學院的。直走是墨香園,你得記好了,莫要衝撞了。”


  容娘點頭稱是,早知道就將清人帶上記路了,也不免自己迷了路。不過這走廊倒是好看,這漏窗有百十個吧?


  永和見容娘注意漏窗,道“這是匠造局做的,據說這漏窗不僅構思獨特,還製作精巧,更難得的是式樣無一相同。”


  果真不愧是天家書院,連走廊都那麽多花樣。又走了不到一刻鍾,見一拱門,牌匾上書“毓秀苑”,字跡有力,頗有穿透紙背之感。


  容娘有些好奇,“師兄,這便是女子學院了?”


  永和點頭道,“過了這門,便是女子學院之地兒了。今日你不熟路,我便將你送進去,以後可不會送你了。”永和見容娘皺著小臉,逗她道,“你猜這字誰寫的?”


  “不會是師父吧?”


  “不是,是聖上。女子學院得聖上重視,那女先生們個個都是萬眾挑一的好人兒,你第一天來就遲到,怕是先生要罰的1”


  容娘聞言不得不瞪他一眼,心下好笑,真當自己傻?書院都知永和是師父的長隨,先生見他帶自己進來,自是會知自己是去見師父了,又怎麽會罰?也不揭穿他,皺著臉道“師兄,一會兒先生打我,你可得求情啊!”


  永和不由覺得好笑,當下就拍胸口保證,“絮絮莫怕,有我在,先生還得給幾分薄麵,我.……”永和見容娘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心下起突,摸了摸鼻子,“我逗你呢!”


  容娘憋笑憋的胃疼,這個師兄太好玩了!

  進入毓秀苑,兩人倒是舉止倒是正常了許多。一人成了謙遜有禮的翩翩君子,一人成了輕盈挺秀的名門閨秀,倒看不出人後那副模樣。


  毓秀苑中,繞過一株石榴樹,就聽房中傳來清脆的讀書聲。


  “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我,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不同於男子聲音的渾厚,女子聲音似銀鈴清脆悅耳。


  走近後,聽一女子道,“此段出自《道經》的第三十章,果乃有勝利之意,《爾雅·釋詁》道,‘果,勝也。’此篇義為:隻要很好地取得了勝利就罷手,不敢靠武力逞強。勝利了而不自大,勝利了而不誇耀,勝利了而不驕傲,勝利是出於不得已,勝利而不逞強。事物強盛了就會走向衰敗,求強求壯的做法是不符合道的,不符合道就會很快滅亡。“


  容娘心裏讚賞,這先生博學!因著景佑帝重視女學,又有柔華公主做榜樣,女學與士學相比,除了不學文章製藝,其它學科倒是略有相似。


  先生頓了頓,道“慶安,你來說說,道是何意?”


  未聽慶安回答,永和就在門口一拱手,“呂先生,身後這位是錦嫻郡主,來做慶安公主伴讀的。”


  容娘在永和身後,看不清呂先生麵貌,隻聽到她說“既是如此,便進來吧。”


  容娘聽得聲音,從永和身後走到門前,福身道“錦嫻見過先生。”


  才用眼角餘光瞟了呂先生一眼,呂先生臉如白玉,氣若朝華,舉止有禮,真是個美人兒。


  呂依雲方才與永和見禮,正站著,也就站著受禮了。“既是如此,桌上有剩的課本,你便用著,尋一處坐下吧。”


  永和見人到了,也不多說什麽,見完禮轉身離去了。


  容娘覺得這呂先生恐不看好自己,聖旨前幾天下的,自己初四才來,定會準備相關學習之物,又豈是剩下的?讓自己尋一處坐,隻慶安旁邊有筆墨紙硯也就隻得坐那了。


  待坐好後,呂先生又接著問,“慶安,你可知?”


  慶安站起身低眉垂眼,完全看不出那日的跋扈。“慶安不知,還請先生賜教。”


  “坐。那便請錦嫻回答吧。”


  容娘學著慶安站起身來,答,“道,或是世間準則。”呂先生聽這答案抬頭看了容娘一眼。


  容娘隻當她是驚訝,純粹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隨口答的,因此聽到一聲嗤笑聲時也不驚訝。


  “海藍答之。”


  盧海藍倏地站起身,答道“由《道經》第一章可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可知,道者,乃是常道,亦是世界之所以然。”盧海藍向來用心學習,這筆記也是下來好生整理的,幾乎與先生當堂所講無差。


  果然,就聽呂先生道,“海藍努力,實是可嘉。坐。”又看了容娘一眼,“錦嫻也坐吧。”


  一段小插曲就這麽過去了,呂先生又開始講學了。


  隻不過,盧海藍的臉上微紅,不複方才的得意。


  “.……世人應抱謙遜之心,不自滿,不自驕,‘盈滿則虧,盛極必衰’便是這理。.……諸位皆為大家之名媛,且記得意之時莫忘回頭。”


  “.……世事如浮雲,瞬息萬變凡事需要留下餘地.……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世間之事錯綜複雜,諸位且得走一步看三步……”


  一席課下來,聽的容娘獲益匪淺,果真不可小覷他人啊,誰說婦人之見淺薄?這呂先生,是個人物。


  課下後,旁邊的慶安走了過來與容娘並肩而坐,道,“容姐姐,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我向母後提了又提,她都不宣你進宮,隻說來了書院就能見到你了,你讓我等的好苦啊!”


  容娘一時沒回過神,這畫風怎地突變了?這是慶安?這嬌滴滴撒著嬌的小女孩竟是慶安?

  隻得尷尬笑笑,別怪她記仇,那日慶安差點把她害死!雖說不是慶安要殺她,可所謂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如今這人在麵前,撒著嬌,她非但沒有想把慶安怎樣,反倒還覺著慶安可愛?怎麽感覺不對呢?

  說話間一個穿粉紅繡花羅杉的女子走了過來,“絮絮,今日怎麽遲到了?”


  容娘抬頭一看,卻是舒蘭。上次宗蓉歌辦的頌薇宴,她並沒去,也就將近兩個月不曾見她,沒想到今日在書院見著了她。不過,舒蘭好像不是皇親國戚吧?不過倒是站起身見了個禮。


  “絮絮,今後我們可是同窗了!”似是看出了容娘的疑問,“我是這位姑娘的伴讀!”說著從身後拉出了個少女。


  少女身穿淡藍色長裙,同舒蘭一般年紀。


  “她是忠靖侯嫡女,叫,叫啥來著?”慶安從容娘身後探了個頭,看向容娘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甚是可愛。


  忠靖侯嫡女臉色不好看了些,仍行禮強笑道,“回公主的話,小女姓吳,單名一個音字。”又向容娘行了個禮,“拜錦嫻郡主安好。”


  容娘也不推辭,如今她為聖上義女,受吳音一禮算不得什麽,若是她急忙推辭,反而小家子氣來。


  待她行禮後,容娘才福了個身,“今後大家都是同窗,吳姐姐既和舒姐姐交好,以後也不必行這多禮,喚我妹妹即可。”


  舒蘭正因沒行禮有些尷尬,見容娘主動幫自己解了圍,言語之意還是因為同自己交好才接納吳音的,也就自己喚她小名,心下得意,亦有些感激,遂主動緩和公主和吳音氣氛,說起了一些民間趣事。


  “你們不知,這長樂巷子的馬官人,可鬧了個大笑話!”大家隨著坐成個小圈,舒蘭瞟了眼慶安拉住容娘的手,臉上越發燦爛,堅定了同容娘交好的 決心。


  “這事我也是聽家中婆子講的,大家權當聽笑話。這馬官人呀自小父母雙亡,由長兄撫養長大,後各自成家。長兄無子,又是個癡情種子,不願納妾,隻得一妻。後長兄死,那馬官人是個起壞心的人,竟想賣嫂得財,約定一個鰥夫月夜賣人,說定是戴孝髻的。後回府同媳婦一說,媳婦是個老實的,不願,奈何夫大為天,反抗不得。便同嫂嫂說和,偏偏那馬官人忘了孝髻之事,那媳婦見嫂嫂嫁人,勸戴鮮豔些的頭簪,家中無族人,隻得一孝髻,無法,媳婦將自己黑髻換於她,月夜出府,那鰥夫隻認戴孝髻的,竟將馬官人媳婦搶了去。”


  “馬官人回府後,見媳婦不見嫂嫂卻在,問明原因,後悔不已,還想著報官,你說這人怎如此好笑?”


  舒蘭聲音不小,旁邊幾個少女自然聽了去,歎道“想不到這世上竟有如此恩將仇報之人。”


  少女一邊歎一邊罵,哄鬧中一人清冷道,“天家書院,竟談論如此不知廉恥之事,各位好意思自稱為名門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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