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事
聽碩人一說才知道,芳姨娘的孩子沒了。這芳姨娘今早喝了碗芙蓉羹,不過盞茶時間,就說肚子疼,本也算不上大事,可竟見了紅,府醫來瞧了才知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胎像本就不穩,再加上有些崩中,孩子自是沒保住。
“姑娘,芳姨娘傷心欲絕,隻說有人要害她。老爺一下朝就趕了過去。姑娘,要不要去瞧瞧?”容娘一聽,也有些疑惑。前世,有過這回事麽?時間實在太遠了些,自己也不清楚這回事。
想了想,“不必。”自己平時本就和芳姨娘不對頭,如今眼巴巴的去了,反倒不好。
看向陳氏,“姨母,今日恐是不便,”陳氏會意,“如此,我便先行回府。十二日那日我讓人來接你如何?”
容娘欣然允諾,將陳氏送走後,才問碩人,“老夫人可去了?”
“不知。”碩人搖了搖頭,本來以為姑娘會怕,沒想到姑娘那麽淡定,這真的是姑娘麽?殊不知容娘在三皇子府這些手段已經司空見慣,三皇子雖說不喜女色,可小妾也是有幾個的,容娘素來不管事,又懦弱無能,也怪不得那些小妾有非分之想。進府沒幾日就被陷害,不過那時容娘還有利用價值,蕭興又一直護著容娘,讓容娘以為得了蕭興的真心,還將嫁妝交給他打理。後來,蕭興逐漸不重視容娘,那些小妾的手段更是使得下作。更有甚者害了自己的孩子來冤枉容娘,容娘見得多了,才不得不褪去了天真,有了幾分心機。
容娘腳步一頓,“我們去瞧瞧大表姐。”走到朝暉院,守門的婆子卻是將容娘攔住,“表姑娘,大娘子不想見任何人,表姑娘還是……”容娘冷笑一聲,“表姐說過什麽?我是主子,主子如何做事還受你這等奴才指手畫腳?”
說罷徑直而入,婆子丫頭也不敢動手動腳,因此倒是容娘走到了內室外。這才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大娘子息怒!”“求大娘子消消氣!”
“啪”地一聲,碩人為容娘挑了簾子,就見陳林鈺一臉怒氣,地上跪了兩個丫鬟,一盞破碎的茶杯如花瓣一般散開在地,兩個丫鬟瑟瑟發抖。
“表姐,這是怎麽了?”容娘走了過去,“怎地就為了兩個丫頭生氣?”
“哼,”陳林鈺一見容娘,滿腔怒氣也壓了些下去,“絮絮,芳姨娘的孩子沒了。”
容娘點了點頭,陳林鈺見她一臉疑惑,才壓住的怒氣又湧了上來,“不知哪個爛了舌的說是我娘害的!”
餘氏出生侯門,為人是心狠,可要說這事是餘氏做的,她也不信。不說餘氏母族強大,不可能失去正室之位,就說她嫡長女已經這麽大了,長子陳川也有十歲了,還在國子監上學。若是這個時候芳姨娘有了身孕,不論男女,生下來將來也是個助力,餘氏怎麽可能殺掉她孩子的墊腳石呢?
“表姐,我相信舅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容娘說不清心中的感覺,隻好溫聲安慰道,正說著,卻聽正房那邊有些吵鬧,“表姐,出去瞧瞧吧。”
到了上房才聽到這吵鬧聲,隻聽著餘氏吼道,“陳學,你當真如此?”還夾雜了些許清脆的瓷片響聲,陳林鈺心一驚,直接揭了簾子就進去了,容娘緊隨其後,隻見餘氏站在桌邊,腳下是一隻花瓶的碎片。
“陳學,我嫁與你十三載,可曾半點對不起你?如今你竟為個小小的姨娘置我於這般境地,”餘氏指著陳學的手一抖,咳了起來,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的陳學,聽了餘氏的話臉漲得通紅,“你說,你說那芳兒不過個姨娘,你與她置什麽氣?”
“你也知她是個姨娘!”餘氏眼中皆是淚意,“你不知我什麽人也就罷了,還為了個姨娘質問我這個主母,你讓府中人怎麽看我?”
“父親,娘親定不可能如此!”陳林鈺急匆匆地上前扶了餘氏,餘氏一見自己女兒臉上的關懷,心中酸澀不已,眼淚嘩嘩流了下來,成親十三載,陳學還從未對待過她。陳學見餘氏哭了,臉上也盡是懊悔。
容娘一看,陳學恐是衝動了。可她這舅舅也是有些腦子的,怎可能憑芳姨娘一麵之詞就來質問主母,除非發生了一些讓他怒氣衝衝的事,讓他喪失了理智。聽說他是下了早朝去的芳姨娘那,那麽誰敢在早朝上給他氣受?
聖上,這是什麽意思?
“舅舅不去查查芳姨娘的吃食,來這找舅母鬧什麽?就算有證據,這會子也恐是被遮掩了吧?”
陳學心中不悅,今早被禦史彈劾,那禦史與孟家交好,分明是報複,可聖上竟劈頭蓋臉的罵了他一頓,就連前幾天露口風說要給他的左散騎常侍也給了別人,這左散騎常侍雖是個三品,可是個有實權的,可他竟這樣拱手相送給自己政敵!怎不鬱悶,回府又聽人道,芳姨娘的孩子沒了,一去她院子想安撫她幾句,見芳姨娘鬧死鬧活的,想到她平時可溫柔可人,脾氣一來,就來質問餘氏,不過說了幾句話,餘氏又是這哭哭啼啼的樣子,現在連個小丫頭也來指責他,當下更是鬼火冒,“沒規沒矩的,有這般和長輩說話的麽?”
容娘心中被氣的一樂,陳家捧殺她,別說讓她學學琴棋書畫,就是教她規矩的嬤嬤也沒請一個,若不是後來娘親請了宮中的嬤嬤來教自己規矩,她這禮儀在宮中若被人利用恐是死了幾遍了,這時候嫌她沒規矩?當下就想火上澆油,“舅舅這般說就不對了,舅舅明知舅母不可能做這事,卻來了舅母這發脾氣,還不讓人說了!”
“放肆!越發沒得了規矩,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是?”餘氏一喝,哪還有方才楚楚可憐的模樣,“老爺,這定是有人算計!”歎了口氣,“也是我照顧不周,那芳姨娘是喝了碗芙蓉羹才出的事,我想著芳姨娘那有小廚房,也就不曾看著,誰知出了這事!”
餘氏這話說的,不愧是內宅的高手。幾句話既說了原因,又暗指芳姨娘恃寵而驕,說的溫溫柔柔,大大方方,倒是讓陳學愧疚起來。“夫人,也不怪你!定是芳兒自己疏忽,痛失孩子,才胡言亂語,你也別在意,過幾日,我讓人把她送莊子上去。”
餘氏本就存了教陳林鈺的心,因此這些彎彎繞繞都沒怎麽瞞著她,說話也不顧忌,倒是容娘聽得忍不住替芳姨娘悲哀起來。女子,怎地就這般悲哀?若是嫡女還好一些,若是個庶女,不得嫡母喜歡,還不知如何艱難。這嫡庶何來?還不是男人?而女孩若是遇見了唯利是圖的父母,這女孩的婚事也就是個交易,前世她就聽說有父母將十幾歲的女兒嫁與花甲的老爺,隻圖那些聘金!若是為主母還好些,若是作了姨娘,還不得被主母壓死?女子這一生,難道就得耗在這內宅之中?
終究,女子的命,薄!
正發呆,“絮絮,你別放心上,娘親也不是有意的!”容娘看向搖自己的表姐,隻得道“我明白的。”
屋中不知何時隻剩了她們兩人,“父親和娘親一道去看芳姨娘了。”
“絮絮,我知道你是為了娘親抱不平,可是你那樣說無疑是火上澆油,隻會讓父親更生氣,我知道你向來直率天真,可這樣在內宅隻會闖禍,”又歎了口氣,“絮絮,以後你也得多想想,不懂的便來問我。”
陳林鈺見她懵懵懂懂不搭理自己的樣子,恐是傷了絮絮的心了。也是,絮絮這麽蠢,這麽會知道這些彎彎繞繞?
容娘卻在想她話中的意思,總不能告訴你我就是在火上澆油吧?可你一會要害我,一會苦口婆心,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隻道,“我知道了。”
卻說餘氏陪著陳學去看芳姨娘,芳姨娘躺在榻上,也沒要丫鬟服侍。那芳姨娘一見餘氏,猛然起身,不顧病體上前打餘氏,餘氏毫無準備,也沒想到會看到這芳姨娘想要同歸於盡的模樣,硬生生挨了這一耳光,芳姨娘手指甲長而銳,在餘氏臉上刮了一道口子,當下餘氏臉上就滲出血絲,餘氏不得不用手捂住臉,陳學一愣,回過神就見那芳姨娘還要上前扭打,急忙推了芳姨娘一把,“潑婦!”那芳姨娘才流了產,本就虛弱,被陳學用力一推,竟是撞到了桌角上,暈了過去。
陳學見芳姨娘如布偶一般跌倒在地,額上盡是血,一張臉更是慘白。上前,雙手顫抖地探了探芳姨娘的鼻息,竟是沒了氣息。
“夫人,她,她沒氣了。”屋中丫鬟見此,大氣也不敢出。
比起陳學的驚慌,餘氏就鎮定的多,將手從臉上放了下來,隻覺得臉生疼,這芳姨娘還真是心狠,眯了眯眼,掩去眼中的狠厲,“ 老爺不必驚慌。”上前瞧了瞧,芳姨娘白色的裏衣下擺卻是嫣紅一片,血淌在地上如妖姬一般緩緩綻放,妖豔而刺目。看了屋中幾個丫鬟一眼,警告般道,“芳姨娘失了孩兒,心中悲傷哀痛,血崩而死。”又瞟了一眼驚恐的眾人,“可聽清楚了?”
“是,”一個小丫鬟跪在地上,單薄的身影瑟瑟發抖,早知今日就不該答應紅丹。她本是個二等的小丫鬟,這等貼身之事本不該她來,可紅丹說肚子疼,自己想著紅丹得了老爺青睞,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飛上枝頭了,也不好得罪,紅丹又送了盒上等的胭脂,自己才應了下來,誰知今日這般多事!芳姨娘沒了孩子,現下連命都沒了,自己也不知會不會被發賣,心中忐忑,“婢子明白。”
另一邊站著的婢女連忙跪下,“夫人說的是。”
陳學表情微微放鬆,“夫人,這.……“
不過餘氏這話倒也沒錯,這芳姨娘流產時就已崩中,好不容易止了血,卻鬱結在心,又因暴怒傷肝,肝不藏血,經血妄行而發為大血崩,神仙也難搭救,這才去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