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問君幾多情
他向前一攬她的細腰,她就順勢倚在他的懷裏。抬起頭,她笑了,是那種成熟的嫵媚之笑。
附在她的耳畔,慕容謙輕柔地說道,“這樣的戲碼,本王見的太多了。”
“隻要屢試不爽,有什麽關係呢。”柳蓉兒笑盈盈地看著他,自以為大功告成。
“哈,是嗎。”慕容謙也笑了,卻隻是表麵上的一笑,隨後,他一把推開了她,掃去之前的虛假矯飾,冷冷道,“本王要找的人,還沒有找不到的。”說罷,轉身向宮本口走去。
她的身上,柔媚太多,真情太少,這早就不是當年的她了。曾經無論愛恨,所有感情付與的,是那個弱縷依人的柳蓉兒,那個清純柔婉的柳蓉兒。現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女子,隻是當朝的柳太後,政治上,他們可能合作,也可能敵對。但從前的一切,與她無關。
“等等,慕容謙,你不是想知道那個姑娘嗎?”柳蓉兒的聲音帶著隱怒響起,見慕容謙仍舊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疾聲道,“好,你不念舊情,哀家倒可以賣個人情給你。那個姑娘,她自稱是南楚公主!”
聽到最後一句,慕容謙終於放慢了腳步。
南楚公主?南楚不是隻有一個公主嗎?
慕容謙心裏疑惑,同時一種早就存在預感漸漸浮上心頭。隻是,他依然大步跨了出去,毫不回頭。
曾經夢一場,碎了就是碎了,除非畢生難忘,否則無可挽回。
身後,柳蓉兒立在那裏,她握緊了拳頭,望著他的背影,有留戀,有憤恨,更有不甘。
回到王府,明景軒已經整理妥當。古色墨香,崢嶸氣韻,一切如舊。幾案上,還多了幾枝應時的牡丹,粉白相間,芳蕊錦簇。慕容謙和肖如風一同走了進去。
“皇妹沒事吧?”慕容謙開口問道。
帶著幾分喜色,肖如風答道,“公主隻是之前悲傷過度,並無大礙。現下正在西院休息,過兩日應該就沒事了。”
“那就好。”慕容謙也鬆了一口氣,繼續道,“上官維已死,在他的府邸中發現有大量皇室珍品。本王懷疑祠堂出了問題。你帶些人去看看,務必讓錄史供出慕容騏來。”說著,慕容謙正要取下腰牌,突然想起自己的腰牌還在雪瑤那裏,隻得提起筆來,“拿著本王的手諭去。”
“是。”肖如風應聲,接著笑說道,“隻要端和王牽連進這次的事,那就是裏通外國,就算僥幸逃生,也得終身監禁。”
“這是他自找的。”對於敵人,慕容謙從不手軟。
“那柳中書,我們要不要也采取行動?”肖如風試探著問道。
“貪贓枉法,私相授官,要找他的破綻,處處都是,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以我們的力量,同時對付兩個人,勝算不大。”慕容謙的麵色陰沉不定。
“屬下明白。”
“還有一件事,盯緊了景和宮,有任何動向都即刻稟告。”慕容謙頓了頓,閃出一絲莫名的神色,“這些日子,王妃可有什麽異況?”
“之前王妃以為王爺出了意外,悲痛難耐,曾大鬧靈堂。”在慕容蓮之前的囑咐下,肖如風鎮定說著。
“嗯,還有嗎?”慕容謙的目光掃向肖如風,深邃的藍黑眼眸,掩藏一切情緒。
“沒什麽了。”肖如風又想起了什麽,“對了,王妃遣散了幾位夫人。還有,翠夫人殉葬了。”
慕容謙眉間一滯,似乎低聲獨語,“什麽?翠兒死了。”片刻後又隨意如常,“厚葬吧。”
女人爭風,他不是沒見過。可像她這樣,明目張膽逼死偏房的,真是少有。
當年要了翠兒,不過因為她和柳蓉兒有幾分像。蓉兒成親的那一夜,他醉得不醒人事,不知怎麽,就和翠兒一夜纏綿。
現在,蓉兒的都已經放下了,翠兒雖然可憐,也不是省油的燈。為一個丫鬟再和她吵翻,還是算了。
月色凝華,繁星綴天,夜幕深沉中,牡丹閣裏燭火長明。窗前已換上了新鏡,鏡裏的佳人,烏發挽成雲鬢,飾著淡淡的仙紫流蘇。俏麗柔芳,天然合一在她的鳳眸眉間。隻是她的心情,卻遠遠不似外表這般輕俏。
門,悄悄地開了,無聲無息。華重的黒靴踏過來,落地無聲,足見來人內功之高。
他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她,帶著特有的那一抹邪笑。
鏡子裏,雪瑤已看見了慕容謙的身影。那是曾經多少個寂寥時日,她魂牽夢繞的影子。可是此時此刻,他真的活生生站在她的麵前了,她卻有些緊張,有些害怕。
“太後找你幹什麽去了?”雪瑤打破了寧靜,銀鈴般輕脆的聲音飄來。
“政事而已。”慕容謙走近她身邊,撫著她的肩,俯身在她的耳畔,輕輕說道,“你在想什麽?”他的聲音,似乎悠悠魅惑,也仿佛莫測不定。
“沒有。”雪瑤勉力平定心神,想讓自己更平靜一些。可那種莫名的緊張,根本揮之不去。
她到底在害怕什麽呢?
是自己的身份?還是曾經不明不白的那一夜?
她不知道。
唯一感覺的,隻有那顆飛快跳動的心。
他抱起了她,走向那張雕花木床。溫柔的淡色帷幔緩緩垂下,她的蓮衣褪下一角,消瘦柔滑的肩頭展現在他的麵前。撫著她的柔肩,吻著她玉頰,很輕很柔,他好像沉浸於她的美好。
隻是此刻,雪瑤的腦海中,不斷翻騰映現的,卻是那一夜的不堪。那個晚上,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殘存的記憶中,也是有人解開了她的衣帶。種種情形,已經折磨她到難以掩飾。“慕容謙!”她的聲音有些急促,同時開始掙紮。
她就在他的麵前,膚比凝脂,眉黛如畫,他多想什麽都不管,直接就要她。可感覺到她的焦慮與抵抗,他沒有繼續做什麽。在床上,極曖昧的姿態中,雪瑤的心勉力冷靜下來,輕輕地,帶著心底無盡的掙紮與小心,她問出了那句難以啟齒的話,“慕容謙,如果我不是處子,你還愛我嗎?”
慕容謙的神色也凝滯了,稍過一會兒,他淡淡說道,“我可以不在乎。”
“不在乎什麽,是不在乎處身,還是根本不在乎我。”反正已經問出來了,雪瑤倒比剛才有底氣了一些,“我問的是,你愛不愛我?”雪瑤凝視著他,執著於他的答案,卻也害怕知道。
什麽是情?什麽是愛?
曾經他以為他很愛柳蓉兒,願意用一生去愛。可後來呢,柳蓉兒帶給他的,隻是無情背叛。
那時,心就已經死了。
遊戲人間不知愁,此生無愛一身輕,這樣挺好。
隻是今日,另一女子,卻又這樣問他了,他愛不愛她。
想說一句,已無心,怎生愛。
可看著她期盼又緊張的神情,他說不出了。
她在身邊的時候,總能有一種激情與活力的碰撞。他希望,她就這樣永遠在他身邊。當然,她是他的王妃,她本來也就一定會在的。
但這和愛有關嗎?
又是過了一會兒,慕容謙緩緩道,“你是個特別的姑娘。”他的神情中,少了些輕浮不羈,多的是迷茫惶惑。
“你沒有回答我。”雪瑤的心,漸漸冷下來,迷離的眼中還盛著渴盼。
“雪瑤,”他喚著她,低沉溫柔,“你是我的王妃,你很重要。”
“就這樣?”低聲喃喃,不似一問,雪瑤推開他,脆冷清亮,“我知道了。”
自己可真是夠傻,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風流秉性,可一步一步,還是將自己彌足深陷。
她算什麽呢?沒有溫柔,沒有貞潔,更沒有身份,從一開始,這場以假亂真的聯姻遊戲,她就已經輸了。韓若兮才是真正的公主,自己就算頂替了公主的身份,到頭來,隻有黯然神傷的份。
衣帶飄飄,雪瑤當下就要破門而出。慕容謙拉住了她,輕輕地,他為她係好那許華帶,“外麵冷。”他的眼眸,沉沉不見彼岸,仍有片刻溫存。轉身,他大步踏出了牡丹閣。獨留下雪瑤倚靠床欄,心神蕩漾如波。
幾日後,豔陽明暉帶著春的氣息席卷而來,明景軒裏,慕容謙,雪瑤,蓮公主,肖如風又已圍坐在一起。草原的美酒氤氳著特有的醇香,彌漫了這個房間。玉盤佳珍一一奉上,漾起歡快的華章。
清歌淡飲,敘話家常,似乎一切真的沒有變。
原來記憶可以回溯,原來那年那日可以重現。
“這次皇兄能平安回來,真應該多謝那一老一少兩位俠士呢。不知他們是何來曆?”慕容蓮手上輕握酒杯,笑看慕容謙。
“他們沒有透露,”慕容謙聲音平淡而隨意,目光似有若無地看向雪瑤,“不過看身法,應該是唐門的人。還有之前偷襲的人,也有唐門的人。唐門銷聲匿跡這麽多年,這次竟然也大動幹戈,想來是野心未滅。”
慕容蓮有些詫異,目光上,也不自主地瞥了雪瑤一眼,悠悠道,“我看也未必,說不定是唐門內部起了紛爭呢。既然那兩人能幫到皇兄,看來也是隱匿高手,皇兄倒不如收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