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避而遠之
於青鬆答應下來,挎著籃子出了堂屋,南清漓見吳四順木頭樁子似的杵著不動,忍不住出聲提醒,“你對於臘梅這樣有情有義,還不送送小青鬆去!”
吳四順如夢初醒似的,追出去,出了荊門後,他正要喊於青鬆,就看見站在牆角的於臘梅。
雖然於臘梅是荊釵布裙的簡單打扮,但在吳四順的視野裏是那麽鮮亮有生氣,不過兩人目光交接時,吳四順很沒底氣地低下頭去。
他那個“大名鼎鼎的極品娘”,他嗜賭的惡習,這些見不得人的玩意兒,他咋能抬得起頭?
於家姐弟走出很遠了,於青鬆忍不住回頭一看,“姐,小四哥還杵在那兒,你剛才該和他打個招呼,我聽說他娘把他趕出家門了,他也挺可憐的。”
毫無疑問,於臘梅對吳四順是有好感的,此刻她咬了下唇,“他真的沒有為難你?也沒說難聽話?”
於青鬆搖搖頭,“小四哥不但沒怪我,還說你說的話都對,讓我都聽你的,我差點忘了,清漓姐姐還給了我兩個大肉包子呢,我們一人一個!”
於臘梅見於青鬆說這話時就饞相畢露,掩口笑了笑,“小青鬆,等出了文家屯子後,你吃一個,那一個留給娘吃,都怪姐沒本事,不能讓你天天吃肉包子。”
繼續不疾不徐地趕路,於臘梅內心挺糾結的,田嬸不是個勢利的人,可她板著臉說吳四順不是個正經好男人,又懶又愛賭錢,要是嫁了這樣的男人,早晚有一天會被賣為奴婢以抵賭債。
吳四順折返回來時,包括南清漓之內的人都甚是納悶,最終南清漓來了句廢話,“小四兒,你咋這麽快就折返回來了?”
吳四順仿佛丟了魂似的,“大嫂,於臘梅在牆角那兒等著她弟弟呢,用不著我送了!”
反正這頓早飯吃得挺壓抑的,尤其是吳四順吃得很勉強,仿佛飯菜中摻了毒藥,吃了就會毒發身亡似的。
因為翠紅膏的量減了許多,南清漓也不著急,早飯後洗了幾件衣服才開始熬製。
沒多久文翠葉來了,小雪端上來煮雞蛋和溫糖水,讓她上炕坐著嘮嗑。
因為文翠葉貧血的症狀沒了,南清漓就沒再讓她繼續吃豬肝,也是想為她省一點錢。
因為文翠葉總是說文春生如何如何辛苦,她這樣偷吃如何如何不得勁兒。
可此刻文翠葉火急火燎的,說她就是過來站一小會兒,她家裏還有一堆事兒要忙。
小雪細問之下才明白,因為文氏病倒了,文翠葉不僅要做飯給兩個老的端過去,還要做所有的家務,最麻煩的就是喂雞。
文氏的草雞金貴著呢,文春生做一天短工,早飯沒得吃,午飯啃一個從家裏帶的冷饅頭,晚上才能吃頓熱乎飯,而文氏的草雞必須一天五頓,而且頓頓都得是晾得不冷不熱的雞食。
具體就是除了早晨,中午,晚上這三頓,半上午和半下午還要各喂一頓。
所以文翠葉苦笑著說自己和文春生真是投錯了胎,還不如轉成一隻草雞呢!
等到文翠葉吃喝完又聊了兩句走了後,小雪又被文氏氣著了。
“大嫂,文氏讓喂草雞五頓,翠葉姐就真的盡心盡意的喂五頓,她也太實誠了,她就應該故意頓頓少喂點,隻喂點穀糠野菜杆兒,那樣,就算是那些草雞餓不死,也得瘦成皮包骨頭,看看以後文氏還咋嘚瑟!”
南清漓了然,文翠葉是為了文春生才隱忍著文氏的各種作威作福,但願文氏病好後會顧念兒媳婦的賢惠孝順,會收斂一點自己的言行……
但這僅僅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良好祝願而已! 南清漓就算是睡著了,也曉得文氏隻要一天不死,那顆愛作的心就依舊跳得歡暢!
弄好了翠紅膏後,看看時間還早,南清漓就想舒舒服服地補一覺,但是躺下後一想到冬陽丹,她就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不由自主地腦補出來各種情景……
如果被南風館守門的攔住咋辦,如果館主南蘇陽不肯見她咋辦,如果願意見她了,但不接受她研製的的冬陽丹又該咋辦等等。
最終,南清漓腦細胞耗費過度而頭疼得厲害,幹脆爬起來,下了炕,穿了鞋子,開始做午飯。
下午,吳四順打下手幫著做好了熏製品和蛋製品,期間,小雪各種苦口婆心地勸導吳四順,大意就是即使娶不到於臘梅,也不能自暴自棄。
南清漓也時不時地幫腔,總而言之好姑娘都喜歡勤快踏實的小夥子,隻要吳四順做到這點,娶媳婦不是啥難事兒。
翌日,南清漓和小鵬先到落月居送貨,交易很順利,然後去了翠紅樓,鴇兒也痛快地給了四十顆翠紅膏的四兩銀錢。
楊媽送南清漓出來時喜滋滋的,玲瓏剔透如南清漓適時地說了幾句狗屁話,大意就是楊媽今天看著臉色紅潤,眉眼含笑,年輕了好幾歲的樣子。
楊媽一高興就說上午鴇兒將石榴賣給了黃家,拿到了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鴇兒自然十分高興,隨手給了她一盒糕點和兩包冰糖。
南清漓依舊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她僅僅是個愛憎分明的平常女子而已,她習慣按照自己的好惡行事,因為石榴的眼神與閨蜜白芷若的極為相似,所以她就拒伸援手,避而遠之。
不過她又覺得有點可惜,因為她這種身份基本上沒有機會與黃家人接觸,所以也打探不出來石榴本家的情況。
那個石榴到底與閨蜜白芷若有沒有關係呢?
從翠紅樓後門走到南風館後門的這段時間內,這個疑問在南清漓的腦子裏始終盤桓不去。
南風館守後門的漢子聽南清漓說明了來意,聲稱隻能進去一個,小鵬得在外麵等著。
因為這漢子是練家子出身,一眼就看出來小鵬身上是有功夫的,擔心他進去橫生枝節。
南清漓還以為隻有這麽一個簡單的小條件,但是漢子緊接著的一個條件令她一怔。
這漢子一本正經地讓南清漓背出來杜仲,淫羊藿等十種壯陽藥材的屬性功效。
小鵬一聽,頓時心就涼透了,自家大嫂又不是大夫,咋可能懂那麽多啊!
但他涼透的心漸漸地熱乎起來……他一眼不眨地看著,聽著南清漓嘚吧嘚吧,一樣接一樣藥材地背著,就像嘮家常話那麽輕鬆容易。
小鵬聽得懂家常話,而此刻南清漓所說的一串串專業文詞兒,他是聽得見卻聽不甚懂,就像是聽錢氏兄弟背詩書似的。
不過這個不重要,絲毫也不影響小鵬對南清漓的崇拜滔滔如江水,他尋思著南風館這筆買賣肯定能談成。
“還行!” 末了,聽到守門的這個漢子慢吞吞擠出了這兩個字,南清漓淡淡地笑了笑,暗讚南風館守門的比翠紅樓那邊的檔次高出了一截。
見這漢子還不放行,反正禮多人不怪嘛,她拱手作揖,“沒想到大哥這樣粗獷的漢子竟然懂得藥材屬性,小弟佩服之至,不知還有何指教?”
沒有誰知道這漢子是被南風館的戰管事逼出來的,他被逼無奈才背會了這十種藥材的屬性功效。
可憐他大字不識一籮筐,因為不想卷鋪蓋另謀出路,所以死記硬背下來這麽大幾篇。
這幾天看了通告,找上門來的人中不乏鈴醫,他們中還有不少背得磕磕巴巴的,這使得他的成就感滿滿的,此刻,南清漓這番話,他聽得那是受用得很。
不過麵上他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喊出來裏屋的一個漢子,“你帶金小哥去見戰管事!”
沒有多久,南清漓被帶進了一間素雅的廂房裏,兩個男人正談論著什麽,其中一個是騷包妖嬈的南蘇陽,另一位是個瓦灰色長衫的精瘦老頭,南清漓猜測應該就是戰管事。
帶路的漢子簡單解釋了一下,“館主,戰管事,這位是上門薦藥的金小哥。”
南蘇陽一雙桃花眼斂著沉醉霧氣似的,一眼看不透,再看一眼亦是如此,不過一般人沒有與他對視的勇氣。
他仿若沒有聽見這漢子的話似的,隻是專注地摩挲著紅玉蟬把件,戰管事揮手讓漢子退下,望向了南清漓,“你也是鈴醫的出身?”
冰雪如南清漓不動聲色地扯謊,“小子不才,勉強算是半個鈴醫,祖上曾經在省城開了家藥堂,後來家道中落,小子憑借祖傳秘方勉強糊口度日而已。”
戰管事正要說什麽,南蘇陽朝他擺擺手,他會意地嗯著,起身離開。
不知怎麽的,南清漓刹那間覺得室內的空氣陡然稀薄了許多,她如履薄冰……
這個南蘇陽是個危險人物。
“坐吧,文家屯子不錯,金小哥的本事也不錯!”
南蘇陽嗓音沙啞鬱沉,揶揄的意味毫不掩飾,南清漓靜立不動,滿目警惕。
她也不傻,南蘇陽這樣說,那就證明他調查過自己的底細,可她怎麽就引起了南蘇陽的注意?
南清漓真心不想和南蘇陽這種騷包妖嬈的男人走得太近,可她是拿著冬陽丹過來的,不想半途而廢。
“南清漓,你怕啥?我又不吃人肉,而且對你這樣青澀的醜妹子沒一點兒興趣,你不是來薦藥的嗎?拿出來給我看看!”
南蘇陽似笑非笑地說著,拿出一個新茶杯,斟茶。
茶香清醇,但南清漓那股子莫名的警惕依舊放不下,她根本就無心喝茶,從布袋子裏拿出來一顆冬陽丹,放到南蘇陽麵前。
這個騷包妖嬈的男人長指纖纖,依舊摩挲著紅玉蟬把件,一對桃花眼半眯著,鬱沉沉地笑著,落在南清漓耳裏,如夜梟的鳴聲一樣悚然驚魂。
然而南蘇陽接下來說的話令南清漓吃了一驚……“一個十六虛歲的小寡婦能養活一大家子人,連文秀才兒子得了天花都不怕被傳染,還和落月居和翠紅樓做生意,難道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個女子不尋常?”
南蘇陽這輕飄飄的語氣如一把鐵刷子似的,在南清漓敏感的神經上一下下地刷著,弄得她心驚膽戰的。
南清漓最怕的就是這兒的人識破她的真實身份,那樣,她這個新來的冒牌貨就沒法過正常日子了,甚至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雖然南蘇陽已經觸及了南清漓的底線,但缺錢的她還是想極力促成這筆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