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別離
西山夕陽遲暮，人間草木一秋。
怨別離，怨別離，聚散輪轉回，塵寰故裏、忘憂深。
……
沒有過多的言語，木玲雪終究是離開了。
留下的不過一個約定、一句珍重、二兩桃花。
李書雲：“然有有必有無，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
聚散於情無常，於理，卻是常態。
沒有梨花帶雨，沒有西亭日暮，甚至，連一件信物也沒有留下。
不言不語，心照不宣。
十載風塵，又蘊含著多少悲歡，沒有人知道。
那一日，她心底蒙塵，她麵如桃花。
用微笑掩蓋的別離，往往更加悲傷。
不可患得患失，這是林塵很早就明白的道理。不論是人，還是物，都是如此。
餘下的桃樹，神天華沒有帶去，隻留在南溪宗的地界，也是道奇特的風景，離林木二人的住所，不過二裏距離，又長了幾十年，每在日落之時，卻已能將這座不大的庭閣籠進，不過這番光景，二人卻是沒見著了。
留下的，也不過一紙傳說，和後人的遐想罷了。
庭院樓閣，林塵沒有住下，在木玲雪走後的第二天，林塵便離開了，走時順手扡插了一株桃枝於籬門前，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林塵沒有回頭，直到木玲雪消失，也沒有回頭，直到這庭院消失。
時光總是在目送中消逝，林塵眼見著木玲雪消失於天際，如自己消失在庭院的轉角。
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物是人非，又哪裏有什麽故事可以說，那飄過二裏地來的桃花，也不過寄的是愁絲罷了。
離開之前，林塵去了趟九層玄塔，闖了，第二，甚至將林顏仙也擠到了第三。
木玲雪笑著，她認識的林塵，本就該如此優秀。
林塵有些遺憾，隻因那第一不是別人，正是少年劍聖，因為自身的特殊存在，一直未曾抹去在榜上的排名，以激勵後輩弟子，很可惜，林塵失敗了。
走出玄塔，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之中。
林塵笑了笑，第二便第二吧，縱使自己有這麽多奇遇，也終究難以敵過年輕時的劍聖，不過，林塵卻見識到了什麽叫天縱奇才，劍聖之資，無愧劍道第一人的稱號。
二人一同回去，好似一神仙道侶，卻終究別離。
林塵不惱，木玲雪不問。
這時候的林塵尤喜歡木玲雪的聰慧，也難怪短暫的相處便將古竹的大道傳給了木玲雪，沒有絲毫猶豫。
人生難得一知己，更何況，林塵有兩個。
餘生漫漫，來日可期。
也就在第二日，林顏仙便上門挑戰，不過，已是人去樓空。
林塵搬到了獨孤長留長老的門下，此時，距南溪秘境試煉開啟，不過七日。
獨孤長留自是沒什麽意見，難得見著一個喜人的後輩，除去小六，這一峰有多了些顏色，獨孤長留心中自是歡喜。
唯一苦惱的便是林顏仙了，幾次拜訪，都得到林塵閉關的消息，隻覺得林塵孤傲，不肯見人，索性於這獨孤長留一峰山腳等待，未曾想，一等，便是七日之久。
而另一個不太開心的便是六姑娘了，本隻需照顧獨孤長留一人，如今林塵來了，又得多一人照顧，外人匆忙，難免吵鬧，更壞了這一方寧靜。
不過，林塵隻拜訪過獨孤長老後便尋一峰住下，再未外出，當真是在閉關，六姑娘心中如釋重負，反倒心情高興了不少。
也曾勸林顏仙不要繼續等下去，奈何林顏仙不相信林塵是在閉關突破，隻守著峰口，默不作聲。
勸解兩次，六姑娘索性也沒了興致，不再理會，隻想著為何林塵對自己端上桌的茶水，隻淺嚐了半口，便匆匆離去，是真的著急呢，還是不喜歡這一碗茶水。
這樣一想，越來越覺得林塵是故意的，反是有些生氣了，不過也隻是小小的情緒罷了。
素來端莊優雅的六姑娘哪裏習得那般幽怨行徑，隻偶爾看向林塵所在的木屋，一出神，便是半刻，又想著山腳峰門前等待的林顏仙，卻是有趣。
七日時光匆匆而過，林塵不斷靜心沉澱，思索這兩餘年來的得失，不斷穩固境界，修養身心，立求最佳狀態，終於在最後一日選擇了突破。
實際上林塵幾月之前就可以突破了，林塵一直壓製著，隻因為兩年來境界突破太快，難得穩固心神，所有寧願在一個不上不下的悟道四境停留半年之久，不願意突破。
半年，於漫漫修仙路而言，不過轉瞬。
推開門，久違的陽光又照射到臉上，沒有什麽不適，舒展了下身體。
白蝶綠草，細鳥黃花。
不遠處的六姑娘正低頭蹲在一片低草之中，沒有注意到林塵的身影。
林塵注視著這一道白色的身影，竟感知到一直異樣的感覺，似乎這位六姑娘的元氣竟比自己還要厚上三分似的。
女子眼前，一座細小黃土顆粒組成的小山，一隻隻螞蟻進進出出，儼然是一個螞蟻窩。
似感知到林塵的目光，六姑娘轉頭看過來，見林塵注視著自己，有些緊張，卻沒有起身，神色緊張。
“今日出關，遠遠便見著六姑娘蹲在此地，心中甚是好奇，驚擾了姑娘，還請六姑娘莫怪。”
林塵微笑開口說道。
聽林塵的話，六姑娘神色舒緩了不少，不過，似乎也不願與林塵說話，隻輕聲地“嗯”了一聲。
自初見這六姑娘至今，算上這句，似乎說過的話還不過一手之數吧，隻是，這一句嗯也算作話嗎，林塵淡笑。
似曲解了林塵的意思，眼前的女子解釋道：“我在修煉。”
“嗯？”林塵倒是有些驚訝，而驚訝的不是別的，而是這位六姑娘竟會主動說話。
至於六姑娘所說的修煉，林塵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相信的，不為別的，隻這樣的女子，大抵是還沒學會說謊的。
隻是沒想到一向對旁人不感興趣的六姑娘，竟也會在這種事上在意。
“六姑娘當真是個妙人，林某告退。”
林塵拜別，沒有糾結，來日方長，該知道的，早晚會知道的。
起身，林塵便向著峰外走去。
“當真是個怪人。”
一道聲音自林塵身後傳來，隻此一句，林塵頓了頓，笑了笑，似很喜歡這句評價，離開了。
早先便與獨孤長老說好了，林塵出關後，自行離去便好，也不必拜訪，短暫的閉關，對於這本就清淨的山峰，倒也沒有什麽影響。
來時一片寂靜，去時不惹塵埃。
甚至連林塵踏過的草地，也瞬間恢複了原樣，好似沒有來過一般。
林塵將久違的星塵劍取出，原本無鞘之劍應該實時蘊養才是，隻唯恐擾了木玲雪的清淨，卻讓這未來的仙寶蒙塵了半年之久。
碧綠的劍背在身後，難免惹人注視，索性林塵取了一塊黑布，將這星塵劍包了個嚴嚴實實，背在身後，倒是和當日的小和尚一般模樣。
行至山門前，林顏仙依舊在那裏等著。
林塵遠遠便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佇立在一座亭邊。
隻這座峰前，何時有了一座亭子，又仔細看去，一張驚為天人的容顏浮現，林塵瞬間便明白了原委，迎了上去。
未等林塵走出兩步，一柄長劍便瞬間直指林塵的眉心，此時離那亭子還有半數餘裏，隻一瞬間，林顏仙便來到了林塵跟前。
“怎麽都是這樣？”
林塵搖搖頭，這林顏仙，倒是和洛紅衣有幾分相像。
不過，林塵心情很好，不想打打殺殺。
輕輕按下林顏仙的劍尖，林顏仙卻在想著林塵這話的意思，沒有注意，或者說，下意識當中沒有想過去對抗。
一瞬間的失神，林塵已走出了十餘步之遠。
“走吧！”
聲音傳到林顏仙耳中，林顏仙愣了愣，有些生氣，又有些驚訝。
這林塵，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討厭，自己也沒有想象中那麽恨這個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