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白秋墨來訪
進了門,在二人的招呼下,白秋墨找了個旁側的位置坐下。
這材質也並非什麽稀罕物件,不過是一把稀鬆平常的竹椅罷了。
簡單的居室,沒有過多的裝扮,哪裏像個二十來歲修士的住處,分明一處僻靜的隱居之地,倒像是符合林塵給她的印象。
一念至此,白秋墨忽地有些感傷,卻又不知為何,心裏頭輕微得顫動了一下,隻一瞬間,便又釋然。
這林先生與木玲雪,卻並非有傳聞中那麽高不可攀,偏更像是那山林中的一對神仙眷侶呢,白秋墨想著。
恰逢木玲雪已是將一壺熱茶沏了上來,在白秋墨一旁的木桌上立了一隻乳白色的茶杯,涓細的茶水便順著壺嘴流了下去,直至茶杯約莫三二的樣子,才堪堪停了下來。
將壺蓋輕輕一緊,茶水瞬間停滯,而後,又給自己續了一杯。
倒像是故意似的,偏偏等到林塵,卻是最後一個,不過,木玲雪可不在乎這個,路過林塵那邊,偏還盯了林塵一眼,也不知欲表達些什麽。
林塵卻是無辜,哪裏懂得木玲雪動作的深意,權當做她是無心的罷,又哪裏會想起木玲雪平日裏倒茶,不論時分,定要先將林塵的杯子倒滿,才會去倒自己那杯。
而今日偏偏亂了順序,明顯是頗有深意了,隻是林塵這榆木腦袋,卻總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隻是,若總是糊塗一時,又哪得的聰明一世呢,這樣想著,木玲雪也不禁微微一笑。
林塵見狀,卻隻當做木玲雪是高興的罷了,殊不知,杯中的茶水也比往日裏多了半分。
那多的哪裏是半杯?分明是木玲雪心中的仇怨才對。
“當日一別,林先生過得可好?我卻是早聽聞林先生返回來南溪宗,隻礙於破境在即,多閉關了些時日,幸而先生未曾遠行,一出關,便也難免來叨擾先生了。”
卻是白秋墨先開了口,如是說道。
隻現今這情況,也隻能讓白秋墨先開口了罷。
“吾輩修行,自是以修為為重,不必自責。”林塵應道。
木玲雪心中卻是想著:“這哪裏是自責了,人家分明是問你離別之後過得如何,卻偏偏答非所問,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傻。”
事實上,林塵確實是傻,在感情上,少有明竅的時候,可偏偏,木玲雪就喜歡這股呆勁兒,又怨得了誰。
“說起來,當日臨行匆匆,先生再造之大恩,秋墨沒齒難忘,無以為報,今後先生如有差遣,秋墨定不負先生所托。”
白秋墨似乎也是個呆子,倒是木玲雪落了個清閑,坐在正座,看這一出好戲。
“邀你進來,隻為閑談,不為俗事。”
林塵開口,一句話,往日諸事,盡覆煙塵。
別的不說,這句話白秋墨卻是聽懂了,心中不免感激,林塵的一句俗事,或許真的能改變一個家族的命運。
木玲雪也正是看見林塵這一點,才愈發覺得林塵與眾不同的吧。
天下名利三千萬,不及一目渡星辰。
“先生誌存高遠,秋墨受教。”說著便真的不提那往事了。
“先生二人住這閣樓,於這喧鬧的南溪宗內,卻是個清淨地,隻不知先生這一回南溪宗,下次別離,又是作何安排?”白秋墨問道。
聽這話,林塵反是有些不悅,開口說道:“你要知道,有些話可以說,但一旦說出來,禍福可就未知了。”
木玲雪聽得雲裏霧裏,隻覺著林塵答非所問,卻好在與白秋墨隻是萍水相逢,也談不上什麽感情,也懶得開口了。
白秋墨心裏卻是知道,自己應該是說錯話了,這林塵隻道是對木玲雪多一分憐愛,對得旁人,卻是半分也不及。
木玲雪自是打個圓場開口說道:“人白姑娘尚且記得你這位林先生,入門為客,倒是我唐突了,卻是讓白姑娘見笑了。”
木玲雪隻道是自己的不是,卻不問林塵的罪狀,借此機會,倒是和白秋墨聊了起來。
按理說木玲雪應當算是人在深閨無人問,本就不善於權謀言語之事了,而白秋墨則是年少成名,背負著天才的光環,當比木玲雪更善於言辭才是,半盞茶的功夫下來,反是白秋墨顯得有些拘謹。
一則是客隨主便,二自然是生怕惹得林塵不高興,自然處處拘謹了些,不過這些年白秋墨醉心於修煉,縱是沒有這些個約束,隻怕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白秋墨本就生的標致,少了幾分英姿的樣子,多這半分含蓄,倒像個大家閨秀了。
林塵也是暗歎一聲,這天底下的權謀勢力,倒是牽涉了多少無辜的生靈,也愈發堅定了林塵,定要登上這最高的山巔,破離這無趣塵寰的目標。
那山巔之上,是星空,是宇宙,是永恒。
匆匆忙忙,便是幾盞茶的功夫,三人倒是聊了些不足輕重的事情,林塵也透露出自己南溪秘境一行後就要離開的消息。
白秋墨自然沒有多問,隻說道:“先生這般人物,自然是誌在千裏。”
林塵卻是自嘲,你又哪裏曉得,這一去禍福不知,生死未卜呢,不過,終究是沒有說出來的,自己想著還好,一笑而過,若是說了,豈不影響道心。
送別白秋墨,已至午後,一道微風吹拂,那一道身影,隱沒在桃花凋落之中。
小院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林塵收拾杯盞,木玲雪倒是望著窗外二裏的參天桃樹有些出奇。
倒不是木玲雪閑著,隻是林塵與古竹相處這些年的時日,最後卻一直是林塵收拾。
最開始林塵倒是有些不悅,古竹隻道是這最稀鬆平常的事情,日複一日,反倒能磨煉一人心性,而他心至寧至靜,自然用不著磨煉,隻一瞬,便不知去哪裏了。
林塵也是無奈,暗道:“你個老頭隻怕是不知去哪裏快活了,反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隻苦笑一聲,便繼續收拾,這一瞬,便是七年光影。
林塵卻是明白了些道理,古竹一界巔峰的修為,如今更是重開仙門,這些平常事不過一念便能悉數解決,為何偏偏與林塵相處的七年之中,一道術法修煉也不曾交給林塵,林塵也幾乎沒有見過古竹用過幾次道法,若是不說,林塵隻道是古竹不過一林間凡人老叟罷了。
這世間最為稀鬆平常之事,反倒讓林塵心中頓生一絲寧靜,遠比得一本天階功法,絕世神兵來得充實得多。
本就絕美的木玲雪,今穿了一件最為平常的淡青長裙,倚在窗邊,一輪側顏直入林塵眼眸,這般女子,哪裏像是個塵寰中人,縱是林塵,也看得微微出神。
“公子為何如此?”
木玲雪沒有轉頭,似知道林塵在看她,不過木玲雪顯然不願破壞這一刻的平靜,隻任得林塵看著,開口說道。
林塵知道,木玲雪不是怪罪他,而是問白秋墨的事情。
“拜訪是真,有求也是真,或許礙於家族麵子,她不願說明,但這點心思,哪裏是好藏的。”
林塵坐下,端起木玲雪未飲盡的半杯茶水,淡綠色的竹茶已失去了溫熱,隻留下晶瑩的色澤,配上乳白色的茶杯,倒是讓人陶醉,隻少了一絲香氣,不過,似乎也不少了。
一飲而盡。
林塵繼續說道:“若是她挑明了說,或許我也不至於生氣,隻是我不喜歡她這般嬌柔的樣子,這世間女子,若是多一分你這性子,倒是美好得多。”
木玲雪微微一笑,依然望向遠處。
“權當作是在誇我吧,隻是她也不是聖人,行事拘束了些,也是正常,更何況與你隻是萍水相逢,沒有什麽交情,又叫人怎麽開口才好。”
木玲雪說著,倒是為白秋墨說了一句好話,隻是所謂聖人,這天底下,哪裏還有什麽聖人,木玲雪所言,不過是指白秋墨如今的實力太低罷了,還不足以掙脫氏族的枷鎖。
林塵這邊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起身,朝木玲雪走去。
“怎滴,你見得我對別的女子好不成?”
隻一眨眼的瞬間,木玲雪已是起身,往林塵身邊轉了半圈,在林塵耳畔輕聲道了一句,便奔出門外,往那二裏桃花去了。
林塵笑著,沒有追上去,隻來到木玲雪所坐的窗台,坐下,那一句話也是不多,單是“不行”二字,語氣輕柔,卻又不容置疑。
又一道微風,一道身影,隱沒於桃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