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跡
江念煙拿起一根銀針在燭火上灼燒片刻,這一針,可是前幾針的數倍之粗。
陳玉堂睜開一道眼縫,霎時心中一涼。
小拇指般大的針頭,這一針下去,可不得半條命。他一咬牙,本世子不裝了。
“且先停手。”陳玉堂抬手道。
他很快的拔去了紮在身上的好些銀針,拉起床腳的被褥,擋在自己身子。
“江大夫醫術實在是高超,不過是紮針一個時辰,本世子就是感覺全身輕鬆,想來是毒已解清了。”
陳玉堂急忙的解釋道,那叫一個悔恨,就不該聽自家姐姐的,這罪還是自個來受。
“殿下,這就好啦?”江念煙將信將疑,“把手給我,我把脈看看。”
陳玉堂搖搖頭,“江大夫得先保證,不紮那一針了。”
江念煙看看手中,這針頭,確實忒大了一些,瞬間是藏於身後,嘿嘿一笑,“殿下放心,不紮了。”
陳玉堂這才緩緩伸出手去,江念煙手指搭上,頻頻點頭,“是好了不少。”
“我就說吧,本世子的毒解清了。”陳玉堂樂道,開始去拔身上剩餘的銀針。
腦門上也是有幾針的。
“殿下且慢。”江念煙喊道。
陳玉堂高舉的手停下,疑惑道:“江姑娘是還有何吩咐?”
江念煙將手中銀針放下,“殿下額頭處的銀針,是紮在穴位上的,若有不慎,很容易傷害到殿下,故還是我來吧,殿下隻需躺在床邊便可。”
“哦,好。”陳玉堂很識趣的躺下,內心愈發是愧疚了,自己本是騙她的,江姑娘還是在一心的為自己好。
江念煙俯下身子,纖纖玉手小心的取出陳玉堂額頭上的銀針,有清香散出。
這是陳玉堂第一次感覺眼前的世界如此之小,都要看不見上方的屋子的橫梁了。
在取到最後一根銀針時,江念煙停手。
陳玉堂亦是察覺到了,朝江念煙看去,很精致的臉龐,一幅遠山眉本是極為惹人矚目,此刻卻是緊皺著。
出什麽事了?
陳玉堂不解,王府待她極好的啊,怎麽此刻像是多愁善感一般,是有心事。
想家了。
陳玉堂小聲問道:“江姑娘離開東海神州久矣,莫非是想家了?若是如此,王府可即刻派人送姑娘回去,出汴梁一事,我可等姑娘回來,若是不回來,我獨自出城也可。”
“不是這等事。”江念煙搖搖頭。
“那還是那等?”陳玉堂問道:“是王府住的不習慣,還是這汴梁城有人欺負你,我王府替你教訓他。”
“都不是。”江念煙取出最後一根銀針,直視著陳玉堂,輕聲道:“是世子殿下。”
“哈,我?”陳玉堂指著自己,一臉疑惑,本世子為了你盡心盡力,又是帶她找醫書,尋女子武功秘籍的,還去醫坊幫忙。
陳玉堂堅信,沒有人比他對江念煙更好了。
這小妮子怎麽還埋怨自己的。
良心不會痛嘛。
陳玉堂輕咳一聲,“還請江姑娘明示,我怎麽欺負你了。”
江念煙將銀針收好,問道:“為何要騙我裝病,還是你們倆姐弟聯手的。”
陳玉堂一陣沉吟,眸眼低垂,“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江念煙冷哼一聲,“殿下此舉,莫不是為了將我留在王府?”
陳玉堂點點頭,急忙解釋道:“我這是也是無奈之舉,我的確是想讓姑娘留在王府。”
無奈?
這江念煙是絕不相信的,她有什麽值得王府留下的。是王府在意她的醫術,還是陳玉堂在意她的人。
若是後者,在這江南道內,世子殿下若是喜歡那位女子,應是沒有辦不到的。
不論是王府的財權還是顯赫,沒有那位女子可以拒絕,可世子殿下今日裝病是哪出?
喜歡她?
“實不相瞞,我對江姑娘,確實是有心意的。”陳玉堂緩緩說道:“這種感覺,興許是在遇見姑娘的第一眼就是有了。”
江念煙聞言怔住。
殿下他,還真是喜歡自己的啊。
陳玉堂見江念煙沒有過激的反應,想來即便是不喜歡,也是不反感。
他繼續說道:“後來我去醫坊,也是出於此等目的,當我爹讓我們一同出行的時候,我也是竊喜的。那日我給你的衣裳,是從我姐房間拿出來的,王府每年都會定製,可我姐一件也沒穿過,我就是想讓她看看,覺得你是世子妃,你就要被留在王府了。”
“噗呲。”江念煙掩麵一笑,居然可以有人想出這等法子,就為了留出一個姑娘。
“殿下,你好傻。”江念煙直說道。
陳玉堂翻了翻白眼,“差不多行了啊,公然嘲笑江南道世子,小心本世子治你大不敬。”
江念煙並未因此停下,反而是饒有興趣的問道:“殿下真是喜歡小女子?”
陳玉堂剛是要答應,轉念一想,和江念煙四目相對,緩緩道:“對姑娘,是有一絲好感的,可真論喜歡,我不確定,原因嘛,有其二。”
江念煙坐直了身子,伸手道:“殿下請講。”
“這其一,我與姑娘認識的時間尚短,不足以是完全了解姑娘,興許在日後的相處中,或是加深對姑娘的心意,或是發覺不適合,漸漸遠去。不過,我還是傾向是前者多一些。”
“這其二。”陳玉堂說道此處,不免深呼了口氣,“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人人皆知江南世子崇文,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我還未有保護姑娘的實力,外出三年,難免會遭遇到險境,我總不能讓姑娘在我身前吧。”
江念煙流露出讚揚的神色,這世子殿下,還不賴嘛。
“但我要說一點,殿下,你今日能不能不要裝病了,我先前在屋內,都要急死了,醫書都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診治之法,都不自信了。”
陳玉堂一笑,打趣道:“你這是擔心我。”
“哼!”江念煙轉過身去,嘟噥起小嘴,“才不是。”
陳玉堂雙手扶住江念煙肩膀,轉過身來,舉起手掌,“我發誓,以後不欺負我們的江大夫了。”
江念煙猶豫一陣,且看他真誠模樣,便放過他這一次了,“行,本大夫接受你的道歉。既然殿下沒病,那我就先回去了。”
“先別急。”陳玉堂說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回答什麽。”
江念煙一臉茫然,她還要回答什麽,沒找他算賬都是她心善了好吧的。
陳玉堂理直氣壯道:“那你對本世子的心意呢,也是喜歡的,還是再觀察看看。”
“這.……”
江念煙回到桌邊,放下藥箱,從中拿出一塊玉佩,撐著腮幫子,“其實我也不清楚,可能殿下一樣吧,我也有自己的顧慮。”
陳玉堂趕緊是起身,拿起那塊玉佩瞧了瞧,上麵刻有“書院”二字。
東海神州,書院。
江念煙來自那裏,看這玉佩材質,字跡都不是凡品,江念煙亦是出身望族。
陳玉堂坐了下來,問道:“城外的醫坊,我早看出不是你一人居住的,書院,派了人來保護你的。”
江念煙輕“嗯”一聲,“的確是書院的人,前陣子書院來信說有人鬧事,保護我的那位就先回去了,我一人在汴梁城,一人在沐楚,這才萌發了朝王府尋求保護的念頭。”
原來是這樣,陳玉堂了然於心,頓了頓,問道:“那你的顧慮是什麽?”
江念煙搖搖頭,笑道:“這是秘密,就先不便與你說了,說不定未來的三年,本姑娘心情好了,與你說上一說。”
“得咧。”陳玉堂應聲道。
今夜,江南道世子親自將江大夫送至房門前。
卻未曾踏足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