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本質與底氣
坤寧宮正殿，氣氛壓抑。
皇帝在寶座上正襟危坐，麵色冷凝，餘光卻一直在明玉身上。是慈寧宮母後出手了嗎？唉，果然如父皇所說，無論事情過去多久，慈寧宮母後兒孫俱亡，也是放不下的！可是，慈寧宮母後到底是怎麽出手的呢？天天念佛，念出魔來了？杜家還在啊，杜星雲是貴妃的嫂子，杜星河也被朕重用了……父皇對慈寧宮母後有愧，甘願死在她手裏，朕可對她沒什麽愧疚的！而且，朕可容不得有人在朕的後宮中一直攪風攪雨的，縱然是朕想錯了，也無妨——殺一個沒用，就殺十個；殺十個沒用，就殺一百個！說起來，後妃之中，明玉最安全，因為她對錢昌等人有絕對的信任，其他……全是在陰謀中出生在算計中長大在陷害中成熟起來的，他派去的人監視她們很簡單，再多動作隻會讓她們猜忌、打壓、驅逐，甚至處死，可惡！
在後宮中，宮妃小產太尋常了，皇後非常淡定，說：“皇上，張妹妹這事，妾必查個水落石出，給張妹妹一個公道。”
徐妃道：“皇後姐姐與韓妃是表姐妹，那是姐妹情深，希望皇後姐姐不要枉顧與張妹妹的姐妹情。唉，張妹妹初入宮廷，也不知惹了誰，被下此毒手。”
明玉聽著。徐妃這人被皇帝推出來當皇後的對手，與皇後一直爭鬥不休，口才也不錯嘛。
李妃一臉悲傷，說：“皇後姐姐最公正，一定會查明真相的；張妹妹才貌出眾，溫柔貞靜，皇後姐姐也是喜歡的。韓妃家世好，又是皇後姐姐的表妹，由皇後姐姐選入宮中，自然也是個妥當人，所以，今天這事大約是意外。皇後姐姐查個水落石出也好，大家安心，省得猜忌壞了姐妹情份。”
明玉側目。這位才是舌燦蓮花，想逼死皇後啊！
徐妃說：“可不是意外嘛，若沒有意外，估計皇上沒有五十個兒子，也有三十個，可惜，意外發生了，皇上膝下隻有六個皇子，而且古姬的兒子還小，又多病，不知道能不能健健康康地過六歲生辰，上玉牒呢。”
明玉驚訝。這是要直接跟皇後撕破臉了？
皇後十分憤怒，說：“皇上，徐妃說的是，想當年李妃宮中，半年之內連歿兩位皇子一位皇女，雖然凶手得到了懲罰，但是，孩子卻……今日又生意外，必須徹查！皇上，妾從來沒見過立時生效的墮胎藥，想來，張貴嬪是在寧慶宮中了算計，不過，也不一定……”
明玉瞠目結舌。皇後和徐妃不是死對頭嗎，二皇子不是被皇後塞了個落魄正妻嗎？
李妃聽了皇後的話，淚如雨落，說：“有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那麽可愛的孩子，那麽尊貴的皇嗣……”
宮中不幸的人太多了，小產或者孩子夭折的也太多了，一時間，哭泣聲不絕於耳。
明玉不說話了。她看著王嬪哭得梨花帶雨，十分悲痛的樣子，再看看其他或哭得漂亮，或哭得失態的人，閉上了眼。
“阿九，袁嬪的孩子真是李妃算計死的？”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咱們才來多久，我可不知道，不過，她的孩子是公主，惹不了全部宮妃的嫉妒，也是惹了大多數的不甘心，要知道，雖然皇子好，但是，有皇子容易介入奪嫡漩渦，在某些情況下，生公主比生皇子好，畢竟，公主也是皇家血脈，也是宮妃的依靠，卻不可能覬覦皇位，安全啊。”
皇帝終於開口了，說：“那就由皇後查清此事吧。”
皇後嚴肅地說：“妾一定徹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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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根本不信皇後能查出來什麽真相，何皇後就是個排除異己的好手，至於大局，至於真相，那是絲毫不被她放在眼裏的。
張貴嬪在寧慶宮養身體，嚴麗人說：“可見娘娘還是被皇上放在心尖上的，這事鬧得多大啊。”
張貴嬪麵色死寂，冷冷地看看窗外的雪，冷冷地說：“鬧得再大有什麽用？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嚴麗人歎了口氣，說：“娘娘千萬不要這樣想，等到您養好身子，皇上一定會來，您還是有機會懷上龍嗣的。”
“這事太詭異了，到底是誰在害我啊？”
“皇上和皇後娘娘都在查，一定會查出來的。”嚴麗人心說，你懷孕就挺詭異的，那顆藥隻能讓你假孕像真的一樣，不是讓你真的懷孕！寧慶宮的皇子，還是得由我來生啊。
張貴嬪嗤之以鼻，說：“又不是沒見到替死鬼，我雖然進宮不久，到底也知道皇後娘娘的脾氣，她不會為我的孩子查找真相的，隻會趁機打壓眼中釘肉中刺。”
嚴麗人說：“娘娘說的是，可是，皇後娘娘如今還是很得皇上信任的。”
“她不配！”
“好好，她不配，娘娘不要動怒，怒大傷身啊。她不配，貴妃娘娘配是不是？”
“貴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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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燦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皇後在查張貴嬪的事，自個兒的千秋節隻簡單地收了禮舉了宴，並沒有歌舞之類的熱鬧，還弄得宮中沒有半分要過年的輕鬆喜慶，處處風聲鶴唳。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然而爭鬥產生的結果有兩種：互惠變強，內耗衰敗。
不得不說，先帝的兒子們太出色了，出色到各有千秋的地步，都想得儲們，結果，一個出色的皇子是龍，多個出色的皇子就是龍卷風了，毀國運的龍卷風。
東太後嫡出的太子和武王被害慘了，不，豈是一個慘字了得？先帝傾注心血栽培的儲君和戰神，因為皇父的一點兒猜忌打壓，因為眾兄弟的算計陷害，先後慘烈地死去，別說兒子了，連他們的女兒都保不住性命。
先帝悔了，怒了，幾乎發了瘋，將與嫡子作對的其他兒子或殺或囚，所有十歲以上的皇子被遷怒，趕出宮做‘閑’王，同時清洗了朝堂。
最終，九歲的二十七皇子撿了天大的便宜，本來被生母無視，被養母輕視，被奴才忽視的透明人，被先帝帶進勤政殿親自教養。他十五歲被立為太子，二十歲成為至尊。
但是，皇家經過儲位之爭，傷筋動骨，根基不穩，世家和外族卻得以避開針對和打壓，趁機發展。
除了世家和外族，還有沒有清理幹淨而隱藏起來的逆黨各有算計，前麵被清洗掉的朝臣世家也有不少冤枉的，後人無不含恨……靖成帝登基以來，不得不用‘溫柔’的手段一步步慢慢來，慢慢經營，慢慢穩固權力……
在這個皇權大過天的時代，皇帝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尊榮，所以，向往禁宮的女子不計其數，而以溫柔多情著稱的靖成帝從不勉強任何女子進入他和後宮——除了他以為的強迫了明玉。
靖成帝上位後，重新製定了宮規，其中一條最惹眼：杜絕皇嗣過多的下三品妃禁孕育製度。
就因為有這位隱忍狠辣的‘溫潤君子’皇帝的信任，明玉就知道，張貴嬪的小產絕對牽扯不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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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請安已經暫停下了，皇後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貴嬪失子案上。
寧慶宮東偏殿的檢查結果令人萬分震驚。因為張貴嬪的居處被太醫查出了太多不利懷孕的藥物侵沁的物件，那麽，張貴嬪是如何懷孕的？
顧嬤驚慌地說：“皇後娘娘，這不對啊，張貴嬪娘娘不可能懷孕，偏偏懷孕了，這，這完全不合常理啊！”
皇後柳眉都要皺到一起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說：“也許張貴嬪體質與常人不一樣？”
顧嬤嬤想了想，搖頭，說：“也不對，既然她可以中了絕子藥而懷孕，又怎麽可能因為哪些針對普通體質的墮胎藥而流產呢？”
皇後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說：“這個張貴嬪有古怪，以後，少針對她一些吧。”
顧嬤嬤說：“其實，老奴覺得嚴麗人也有古怪，這世上哪裏有人真的美成她那樣的？老奴總覺得，皇上不招嚴麗人，也是因為怕她身上的古怪。”
“你說的對，當時她一跳舞，本宮真的覺得她是從天上來的，人怎麽可能美得不像人，她絕對有古怪！”皇後想了一下，說，“整個寧慶宮都有古怪吧？你想，那個嚴麗人隻不過是末等宮妃，她是怎麽讓寧慶宮上下都護著她的？”
顧嬤嬤聽了，說：“皇後娘娘英明，的確古怪。不知道張尚書是不是也有古怪……”
“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啊……”皇後意味深長地說，“本宮記得，張貴嬪本來是要做二皇子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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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安。”
“徐妃呀，本宮記得，你對張貴嬪十分中意，想將她選為二皇子妃，對吧？”
徐妃就知道被皇後叫到坤寧宮沒好事，平靜地說：“回皇後娘娘，她家世出眾，才華出眾，妾意中她為兒媳，也是正常的嘛，不過，後來證明，她太好了，皇上冊她為貴嬪。”
皇後笑道：“本宮知道你對張貴嬪心生芥蒂，但是，她已經是貴嬪了，隻跟你差了一級，你因嫉妒而害——”
“皇後娘娘。”徐妃打斷皇後的攀扯，嚴肅地說，“張貴嬪與妾並不親近，妾是永順宮主位，膝下有二殿下，妾就算是為了避嫌，也不會跟張貴嬪有來往。妾倒覺得，韓妃入宮以來，一直鬱鬱寡歡，可能是嫉妒張貴嬪在寧慶宮中唯我獨尊，她嫉妒張貴嬪。”
“瞧你這話說的，韓妃才進宮，就是嫉妒了，能做什麽？”
“那可是韓妃的生日宴會，張貴嬪懷孕可是搶了韓妃的風頭，韓妃把張貴嬪害了，出一口惡氣啊。”徐妃看著顧嬤嬤在一旁皺眉，暗自得意。主子說話，沒奴才插嘴的份兒，顧嬤嬤再聰明也是個奴才，在這種場合左右不了皇後。
“不要胡說。”
“皇後娘娘，知人知麵不知心，韓妃不是跟您一起長大的，也跟您不一樣姓氏，有自己的小算盤是可以理解的。妾奉勸皇後娘娘，對韓妃，不要太好了，省得縱出個白眼狼來。”
顧嬤嬤見徐妃三言兩語帶著皇後的思路走，隻得轉身托了東西，往皇後跟前一跪，說：“皇後娘娘。”
皇後一見托盤上的金釵，忙道：“徐妃，你不要再狡辯了，這支金釵你可認識？”
“眼熟，不知道皇後娘娘拿這個給妾看是什麽意思？”
“這是你送給張貴嬪的冊封賀禮，不過，這金釵是空心的，裏麵有能致人不孕的藥，你作何解釋啊？”
“什麽？”徐妃震驚極了，問，“張貴嬪不是流產了嗎，難道她是假懷孕？她膽子也太大了吧！”
皇後覺得她說的不錯，正要接住話，腳上被顧嬤嬤悄悄點了幾下，忙正了臉色，嚴肅地說：“本宮在問你這金釵你怎麽解釋。”
“這根本不對啊，就算這金釵有藥，但是，張貴嬪懷孕了啊？這就證明，金釵沒有害人，皇後娘娘，您說呢？”徐妃氣定神閑地說，“何況，這支金釵很普通，皇後娘娘說是妾送的，妾也得找找單子，看看是哪個送給妾的。”
皇後果然遲疑了。
顧嬤嬤聽了，已經完全不報希望了。皇後不聰明，但是，你有點堅持好不好？剛開始不是想要借機收拾徐妃嗎？怎麽徐妃胡扯一通，您就貪心起來，要另外多踩幾個娘娘呢？上次那刺客之事，上上次那桂花糕之事，上上上次那蜀錦之事……您為什麽就不長記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