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以食為天
明玉再出永寧宮的時候，身後便是跟了四個人。
有貴妃在前頭，宋貴嬪等人十分自在，無人敢惹。
可是，往常平起平坐的人，甚至在自己之下的人，突然高升，永寧宮裏的娘娘們心思總是有波瀾的。
楚貴人簡直是心潮澎湃。
宋貴嬪被楚貴人逼得步步退讓，十分憋屈，終於有一天，向明玉說了自己的請求：“娘娘，妾可以移到吳貴人為貴嬪時的住處嗎？”
明玉看了宋貴嬪一眼，沉默了半天，沉默得宋貴嬪心驚肉跳，才開口：“這麽說吧，我這個比較獨，不喜歡你們住在我眼前，這才將你們通通安置在後邊。”
宋貴嬪嚇得跪倒在地上：“娘娘恕罪，是妾過分了，娘娘恕罪！”
金珠笑著將宋貴嬪扶起來，說：“宋娘娘請起，隻因為貴妃娘娘東西多，已經將那些房間全部改成庫房了，再加上小廚房，娘娘們隻能住後邊了，真是委屈了各位娘娘了——宋娘娘，是哪位娘娘先提的往前邊住啊？”
宋貴嬪嚇得不行，腿軟得想再次跪下去，顫抖著說：“貴妃娘娘，妾就是隨口一說，並沒有逼迫的意思。”
明玉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明白，妾再也不說傻話了。”宋貴嬪額頭上冒汗，都不敢擦一下。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她這是自找苦頭，要得罪主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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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貴人看著宋貴嬪蔫了巴唧地回來，心情極好：“貴嬪娘娘，您居然沒有留在前邊住下，真是的，我還以為，以後再見您不容易了呢。”
宋貴嬪怒火中燒：“楚貴人，我是貴嬪，你這是什麽態度？”
楚貴人立馬淚水如珠一串串落下：“貴嬪娘娘，知道你不是從前的佳人了，但是，也不能這樣無中生有往妾頭上扣罪名啊。你忘了之前是怎麽討好我的，我也不怪你，世態炎涼，人情冷漠而已，可是，我並沒有要靠著你得好處啊，你這樣欺負人……”
眾人隻看著。
雖然宋貴嬪位份上去了，但是，升了貴嬪的宋氏依舊是無寵的，她們不必太顧忌。就是，看著那閃耀的貴嬪位份，她們的心裏真的很難受……
王嬪笑道：“可不是嘛，宋姐姐，你才剛翻身，就翻臉，不太好吧？”
朱姬目光閃了閃。
蘇佳人似笑非笑地說：“都一起處了多少年了，宋娘娘也是尊貴人了，可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沒出息的啊。”
宋貴嬪看向田貴姬，發現她目光躲閃，心裏酸澀，腰也彎下去了。
王嬪嘴角一挑，勾勒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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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嬪拉著楚貴人進了自己的房間，笑道：“楚妹妹哭起來極美，可是，會傷到眼睛啊，快別哭了。”
楚貴人擦幹眼淚，說：“明明是我得寵，竟然陰差陽錯的讓宋老——讓宋氏得了便宜。”
“這永寧宮裏的娘娘們，除了咱們倆的出身好些，大半是由宮女升上來的，也就冊封那些時候得寵，早就是什麽黃花了。”
“明日黃花。”
“對，妹妹年輕貌美，晉位的機會還會有的。”
吳貴人突然進來了，冷冷一笑，說：“那你們說，我還有晉位的機會嗎？”
王嬪皺眉，道：“你怎麽就這樣闖進來了，懂不懂規矩？”
吳貴人往椅子上一坐，說：“我家世更好，成為貴人簡直是恥辱，你們也幫我晉位吧。”
“你當本嬪是主位嗎？”
吳貴人冷冷地說：“不是啊，如果你不能幫我，我就把你和你的一串表妹拉下去——不是我害你的孩子，你們害我丟了貴嬪之尊，我來討債，不過分吧？”
王嬪怒火上來了，硬梆梆地說：“皇上都說了是你害的，你在我跟前狡辯有什麽用？”如果她生下孩子，怎麽著也能晉位為貴嬪啊！！！
吳貴人聽了，微微一笑，說：“我聽了一句俗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王嬪娘娘，你再衝我發火試試？”
王嬪瞪了吳貴人許久，閉了眼，再睜開眼時，已經是笑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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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貴嬪感覺很難堪。
民以食為天。
她堂堂貴嬪，吃的是大廚房的一等膳食，雖然是一等膳食中的最後一份，到底是比二等膳食要好的，量也是夠兩個人吃了，於是，現在她就滿腔怒火，麵上漠然地看著吳貴人和楚貴人分了她的膳食。
桌子上放著八個盤牒，吳貴人和楚貴人十分爽快地一人分了一半。
楚貴人愜意地喝著湯。她現在完全不生氣了，她到底是得皇後青睞的，皇後派了人到永寧宮給她撐腰，如今她用著的是貴嬪的東西，自然就更舒心了。
吳貴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歎息：“好久沒吃過這飯菜了，比我昔日吃的口味差了點兒，比起貴人的膳食可要好多了。”
楚貴人也優雅地放下了湯碗，漱口之後，說：“宋姐姐，我們吃完了，你趕快吃吧。”
宋貴嬪的指甲掐進掌心裏，木木地笑笑，開始吃起倆貴人的殘羹冷飯。
月季在一旁看著，對宋貴嬪的隱忍倍感無語。這是何等的傻瓜啊，兩個貴人而已，就這樣一直壓製住她，她就乖乖受了？別說楚貴人是皇後娘娘護著的話，這事本就不能拿到明麵上說，再說這裏可是永寧宮啊，貴嬪娘娘隻要到貴妃娘娘跟前說清楚，還用受這樣的屈辱？
自己的主子是個傻瓜，月季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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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貴人看著月季等人的神色，再看看忍氣吞聲的宋貴嬪，笑了笑。
宋氏已經失寵十餘年了，身邊的人都是膽小怕事的，新選的月季等人才剛到，不熟悉其秉性，見積老的宮女內侍都不動作，也懶得出頭——為一個沒出息沒骨頭的主子出頭，萬一被打了呢？主子會為他們出頭不成？
立威不成，宋氏身邊的宮人沒有多少忠心——反正這些娘娘也不是欺負他們，主子自個兒也認命了，還有他們什麽事？
宋老婦沒用，她隻要慢慢來，一個月之後就能將宋老婦的一切都得奪了，那老婦就擔個貴嬪虛名好了。至於楚貴人，她可沒想著將貴嬪的實惠與楚氏平分，但是，楚貴人好像搭上了皇後的路子……
吳貴人站起身。她在宮中經營得也有幾年了，且一直是永寧宮的最高位份，如果不是貴妃突然成為主位，她才是主位！如果不是王嬪算計，她才是貴嬪！如果不是宋老婦走了運，她需要跟一個假惺惺的楚貴人虛以委蛇？
好在，就算永寧宮人手大清洗，她還是有幾個可用之人的。
吳貴人揮揮手，讓自己的侍從分了自己的膳食。
楚貴人也一樣。
宋貴嬪已經習慣，並沒有說什麽。吃了她的，拿自己的收攏人心，吳氏、楚氏太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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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的膳食是小廚房做的，食材全部用上，做出來的當然夠自己的女官太監分食。就算剩下不用的食材，也可以拿到大廚房換自己喜歡的——大廚房的人從來不敢得罪小廚房的人。
可宋貴嬪等人的膳食是從大廚房取的，因為采辦局貪墨大案，皇帝下了令，製定了最多提取的量——除了上三品妃的供奉量是兩倍，其他人都是一人份。
也就是說，各宮的剩飯菜要留在餐具裏送回大廚房，如果哪個人的膳食一直有剩餘，還會酌情再減。
主位拿捏宮中妃嬪為什麽容易，因為處處可以做手腳，她們可以一句話減了宮中屬妃的飯菜量——又不是多做，還有主位擔保，大廚房的人做多了就得心應手了。
至於省下來的供奉去哪兒了，嗬嗬。
所以，宮中娘娘們沒有胖的，吃個七成飽就是幸運的了，大部分都是拿點心充饑，還有些倒黴的，連點心都克扣得剩下一點兒，可不就是餓著嘛。
主位們本來對自己的日子挺滿意的，覺得自己挺尊貴的，但是，這不是出了一個永寧宮小廚房嗎？所以，她們跟趙貴妃親近不起來——縱然貴妃一直有失寵的流言，但是，小廚房不撤，大家都不怎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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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坐在盆景邊上，看三隻螞蟻亂爬亂撞，樂得直笑。
金珠無奈極了，扭頭去處理宮務了：眼不見為淨。
藍景等人將房中的鋪蓋都換了，拿了新的滿是陽光味道的鋪蓋進來，再用布一遍一遍地小心地擦拭著器物，和地板。
“娘娘，您先出去避避，等我們收拾好了，您再回來。”
“一點塵土沒有，避什麽避？不用。”
藍景淨了手，說：“娘娘，寧慶宮張貴嬪娘娘想來拜訪您，問您什麽時候方便。”
明玉正在看螞蟻，隨口說：“拜訪什麽呀？天天見麵的，有什麽好拜訪的？有什麽話不能在皇後娘娘麵前說的，真說出來了，我該怎麽回應啊？還是貴女呢，哪有這樣為難人的？”
藍景輕巧地將一支鬆動的珠釵抽出來，換了個方位插好，說：“娘娘說的是，那就不見。”
明玉又要去摸珠釵，藍景忙攔住她的手，說：“娘娘，您就不要亂動首飾了，一天得給您扶多少次啊。”
初晴將另一支鏨金紅寶玉月季花釵從梳妝台上拿出來，塞進明玉手中，笑道：“娘娘把玩這個，怎麽碰都沒關係。”
“這個釵看著兩股細了點兒，太滑，那你給我換個簪子吧，我要看螞蟻爬簪子。”
眾人：“……”
身為主位，娘娘，你是不務正業到何等無聊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