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賈貴人危機
有王嬪在，白貴人之死在永寧宮傳開了。
眾人覺得意外，就算不想讓人拿住話柄，表現對主位恭敬的話還是能說幾句的：
“貴妃娘娘又不是不讓人給她治病，她躲著藏著算什麽意思嘛。”
“怪不得貴妃娘娘說白姐姐有病不報呢，這都病成什麽樣子了？虧她能藏住，是個厲害的。”
“厲害得不是地方，真像楚貴人一樣說出來，也早治好了。”
“古有什麽神醫扁鵲見蔡桓公，如今，有個見不著神醫的白貴人啊。”
總之，明麵上的話，必須跟著主位的意誌走，知道主位意誌的，除了王嬪不作他想。坤寧宮裏發生了什麽事，整個後院，也就王嬪知道了，所以，順著王嬪的說法，很大程度上是安全的，不會得罪主位。
至於，心裏怎麽想？嗯……人心隔肚皮，我不說出來，你猜也是瞎猜。
王嬪漠然地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聽著眾人議論紛紛，透過窗紗照在身上的光居然有些冷。早知道宮中人命不值錢了，白貴人一條命，抵不了趙貴妃幾句話，死了也是白死。
嬪位。
王嬪想著，我若是能往上走走該有多好啊……
————
楚貴人也知道白貴人的死訊了，十分無情地說：“她總想著壓我一頭，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本事。”
“瞧娘娘說的，她已經病死逝了，怎麽能跟您比？”
“可有葬禮啊？”
“皇上口諭一切從簡。”
楚貴人聽得皺眉。貴妃娘娘到底得寵，還是不得寵啊？如果得寵，這事明顯不是貴妃幹的，怎麽皇上不查清真相？如果不得寵，怎麽皇上隨便就葬了白貴人？
宮女笑道：“可見，白貴人娘娘是不怎麽被皇上喜愛的，娘娘就不要想著她了，隻要娘娘得了皇後娘娘的喜愛，升為姬也是極容易的。”
楚貴人一臉得意，輕聲細語又羞怯地說：“皇後娘娘可喜歡我，我猜，我很快就會晉位了。”她在心裏暗罵：我又不瞎，才不要落到賈貴人那種狼狽的境地呢，如果三個月之內不能晉位，我還得想辦法回到永寧宮去，那樣對皇後娘娘有用，晉位也快……
宮女笑眯眯地應和著，卻又似乎是不經意地，說：“賈貴人娘娘是國公嫡長孫女，跟您前後腳賜封貴人的，也挺厲害的。”
楚貴人聽到了，一臉不高興，說：“家父的官職比較高。”
“是是是，娘娘說的是。”
————
房間裏靜悄悄地，賈貴人躺在床上，抱著自己，感受冷得很，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麵。
她跟白貴人是認識的，自家在太顯年間的事，祖母也因她入宮而點撥了幾句，白家沒落之前，也曾顯赫。
白貴人死了，是不是因為昔年舊事？
如果是趙貴妃霸道無情才導致白貴人死掉，她反倒不怕。怕就怕，白貴人之死不簡單……跟順王府覆滅有關啊！
皇上是不是能騰出手來，收拾那些逃過一劫的人家了？
下一個輪到誰？
賈家在不在皇上的收拾名單上？
我在不在“病逝”的名單上？
真後悔，當初不如巴上宣王爺呢，趙明玉都能勾得宣王護著，她是西太後跟前的女官，隻會比趙明玉更加得宣王的心！可惜，當初一門心思要做貴妃，貴妃沒做成，就成了貴人！
可恨天降橫災——若不是采辦局大案，按照跟老太太商量好的辦法，她怎麽著也能是個妃位上的人！如今可倒好，堂堂國公府嫡出姑娘，居然是個小小的貴人！
瞧瞧那些主位，尤其那個趙貴妃，比家世，比才華，比容貌，比賢德，哪裏比得上她？
不過，白貴人剛死，她還是躲一陣子吧……
————
黛玉再次到了榮國府，得到全府上下的歡迎。
賈母一徑地嘮叼著什麽“心肝”“寶貝”，賈寶玉也連連叫著“林妹妹”，王夫人嚴肅的臉上有一絲沒掩飾住的不滿。
黛玉隻覺得尷尬。
賈母開始謝天謝地謝祖宗，笑道：“你父親身體好轉是好事，我恍惚聽著，你父親要調到京城來了，是不是真的？”真沒想到，林海還能活下來！真奇怪，宣王爺不待見榮國府，為什麽會成為林海的靠山？難道是林海花錢靠上去的？可是，宣王爺高高在上，怎麽會注意到死腦筋的，不對，死腦筋的林海，怎麽會想到巴上宣王爺……林海請宣王爺出手打壓榮國府的？他不要閨女了？
黛玉歪頭一笑，說：“您老人家經的事多，也知道揚州鹽案多大的事兒，我父親在這事上雖然保住了官職，但是，皇上懷疑父親貪墨，罰銀百萬兩之巨，還要做件苦差，將功贖罪，所以，調到京城來，似乎沒這回事兒吧？反正，我並不清楚這官場上的事，父親也並沒有這樣說。”
王夫人在一旁露出既解恨又遺憾的神色。看來，林家不過如此，沒了林家財產，她要一個病秧子作兒媳豈不是坑了自己，讓寶玉沒有嫡子？
賈母又拉著黛玉說話：“玉兒啊，你長大了，也知道林家人口太少，你父親官場上無人幫扶，還要進宮去服侍貴妃娘娘，真是孝順啊。”到底是姓林的，唉，得了貴妃恩典的是元春多好啊，就算是不是元春，是迎春、探春也行啊。
黛玉笑道：“外祖母，我能回去為父親侍疾，是得了娘娘恩典，自然是要回去的。”
賈母便說：“如今京中十分緊張，親王府都被抄了。你與趙貴妃娘娘無親無故的，在她身邊得時時謹慎小心，委屈你了。隻不過，宮中的娘娘都是厲害的，我想，貴妃娘娘也許是為了讓你父親投靠，才將你拿捏住，你可長點兒心吧。”
黛玉微微一笑，說：“貴妃娘娘對我挺好的。”
王夫人忍不住了，嗤笑一聲，說：“那有什麽用？我悄悄地告訴你，貴妃娘娘失寵了，在你離開永寧宮不久，貴妃娘娘就被禁足了，前些天才解了禁足！咱們皇上英明神武，連親兄弟都能果斷處決，更別說對一個鄉野出身妃子上心了。舅母是為你好，你啊，可長點兒心吧，貴妃到底跟你無親無故的，你表姐挺好的，如今得了皇後娘娘提拔，成了貴人娘娘，你們可是嫡親的表姐妹，正該互相扶持。”
賈母笑道：“可不是，咱們家娘娘可是生在元月初一，是有造化的。玉兒，你在貴妃娘娘身邊，能幫咱們貴人娘娘的地方多著呢。”
“你和寶玉的情意，我們都知道，隻要貴人出了頭，晉了位，由咱們家娘娘給你和寶玉賜婚，你們青梅竹馬，修成夫妻，那可是一段佳話啊。”
黛玉簡直無語。我在你們眼裏得有多蠢啊？
賈母和王夫人看黛玉沒有反駁，暗暗相視一笑，覺得事情成了七分。自家出了個娘娘，到底是榮光，讓林黛玉占著寶玉正妻的位置，也不耽誤寶玉納妾生子，不錯……
“林妹妹，趙氏不是好人，你一定要小心謹慎。”
“慎言！”黛玉皺眉，叫我小心謹慎，你卻一點兒也不謹慎，嫌賈家的名聲太好，還是嫌賈家的日子太好過？
“在咱們自己家，無妨的。”
黛玉嘴角動了動，沒說什麽。雖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也了解金珠的權力，隻要金珠姐姐願意，榮國府的消息就跟不要錢似的，什麽都能說出來被人知道了，那麽，其他貴人若是想知道，不也是能知道的？還“無妨”，榮國府的一家子全是蠢貨嗎？不，好像貴妃娘娘對璉二哥沒有惡感，璉二哥如今算是已經離開榮國府了。對了，你們給他娶的媳婦他不喜歡，如今連媳婦也不要了，又討了二房——關鍵是，還不讓告訴你們。
寶玉一直找話題圍到黛玉身邊：“二姐姐和三妹妹，還有史大妹妹，一向可好？”
黛玉如今看著寶玉，突然想到剛進賈府時寶玉摔玉，從而讓她不受王夫人待見，府裏的一些小丫頭就故意刺她，她以為自己不在乎，現在發現，她一直過不去，寶玉雖然對她真摯，但是，他一直在內帷廝混，受祖母和母親的溺愛，被府裏的丫頭捧到了天上。寶玉不愛讀書，對走仕途也是深惡痛絕，活得天真，天真得無知。
他，她覺得不適合自己。
黛玉正視寶玉，突然發現，自己放開了，就沒有流淚的那種感覺了，淡淡地說：“賈表哥，我都近一年沒見過她們了。”
“也對，不過，雖然貴妃失寵，可是，榮國府還是可以給你做靠山的。你在宮中隻要小心一些，應該會很快得了恩典回來，老太太和太太已經應允我們的婚事了。”
“我的婚事自由父親作主。”黛玉想翻臉。你們都被宣王爺欺負得隻剩下一個空殼子了，還給我做靠山？快別說這可笑的話了！可是，賈寶玉就是一個講不能道理的人，她沒必要理會他和癡言癡語，隻心裏不痛快就是了。
正好王夫人並不想要這個不中意的兒媳，她不聽寶玉的，自己就不必擰著寶玉了，這是他的林妹妹親口說的話呀！
“林妹妹，你怎麽說出這樣的胡話？我們青梅竹馬——”
黛玉大怒，有些後悔走榮國府這一趟了，可是，不走這一趟，她名聲上就不好聽了。
院子裏一串腳步聲傳來，還是那個內侍，趾高氣揚地大聲叫：“林女官，該走了。”
賈母等人私下裏都說趙貴妃失寵了，但是，趙貴妃宮中的內侍，她們還是不敢得罪的，都不吭聲了。
“今日不便，不與外祖母和舅母們說話了。”黛玉忙不迭地要告辭了。要她和賈貴人互相扶持？嗤，賈貴人和王嬪也是表姐妹啊，她們互相扶持了沒有？
王夫人急忙將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變戲法一樣變出來的小包袱塞給黛玉，不知道是囑咐還是命令：“你想法子給咱們貴人娘娘送去。”
黛玉收了包袱，匆匆往外走去。誰跟你“咱們”啊？我姓林，你們都是姓賈的！我就不信，賈貴人得勢了，你們還會把我放在眼裏，還讓我嫁給寶玉——呸，我是傻了吧，我幹嘛要嫁給賈寶玉啊？
黛玉離了榮國府，終於吐出一口氣，不忘問：“送去趙府的人和東西可安排好了？”
內侍笑道：“主子的事，自然最重要，早就安排妥當了。”
黛玉進了馬車，將包袱拿出來，說：“這是賈王氏讓我帶給宮中賈貴人的東西，咱們要不，打開看看吧？”
內侍想了一下，說：“別了，還是將事情告訴金公公或者金姑姑，由他們做決定吧。”
黛玉點頭，說：“也好。”反正，我才不接近賈貴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