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出風頭
桂靄桐陰坐舉觴，長安涎口盼重陽。
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裏春秋空黑黃。
酒未敵腥還用菊，性防積冷定須薑。
於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餘禾黍香。
明玉震驚地看著熟悉的詠蟹詩，說：“阿九，這可是一首文筆老辣言辭尖刻的諷刺詩，薛寶釵這是瘋了嗎，居然真將這首詩寫出來了！這可是當眾寫的啊，惹了誰不喜，可是要沒命的，膽子也太大了！”
“所以，你又動了心思，要改寶釵的薄命判詞嗎？”
“也不是不行啊，文采出眾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得透。”
“看得透如何？身在局中容易迷失，她做事是利益為重，別忘了，她還有一首詩，裏麵有一句‘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她有青雲之誌，如今又能近距離接觸天子，你想想——”
“我再給她一次機會。”
阿九不吭聲了，明玉便站起身，大聲道：“好詩！這是哪位所寫啊，其胸襟不輸男兒，就是我這個不會寫詩的，也要讚歎。”
皇後要說的話頓時被堵在嗓子眼兒裏，吐了口氣，笑道：“此詩的確是好，到底是誰寫的？”貴妃這個野蠻人，知不知道要敬著本宮啊？這些話應該讓本宮來說啊，本宮本就要將這個女官提拔起來，你著什麽急？不懂事！
皇後和貴妃都說了好，眾人便各種讚歎，推詠蟹詩為魁首。
寶釵激動得心呯呯直跳，在皇後跟前一跪，伏地，道：“永寧宮女史薛寶釵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回皇後娘娘的話，此詠蟹詩是奴婢所作。”
又是一大波讚美撲麵而來，寶釵感受著四麵八方的目光，聽皇後笑道：“薛女史好文采，這些賞賜，你拿得無愧。”
賈母和王夫人在邊上，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一個勁兒地向旁邊的人解釋寫出魁首詩的人是賈府的外甥女，還說賈府的姑娘和表姑娘都是文采不凡的，永寧宮的許多匾額和字畫都出自她們之手。
張貴嬪等寫詩的人看著寶釵，目光複雜，但是，大多是忌憚和恨意。她們要奪魁，以得皇帝寵愛，各家千金都不敢冒頭，一個小小女官真是沒眼色，居然敢壓下娘娘們的詩才，這樣出風頭！貴妃是寵著自己的女官，但是，能護一時又護不了一世，走著瞧！
————
王太太高興極了，走起路來都像是飄著的，到了府上，見了王子騰，激動地說：“寶釵太有出息了，今天寫了一首絕妙的詠蟹詩，被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定為魁首，王嬪娘娘也在一旁幫襯，要我說，王嬪娘娘和寶釵互相幫襯，離賈貴人遠一些才好！”
“今天參宴的人都知道了？”
“除了外命婦與嫡女，宮中出席蟹宴的上六品妃娘娘，坤寧宮的賈娘娘和楚娘娘是皇後娘娘特許出席的。賈貴人到底是榮國府的人，跟我不親近，言語間許多不甘，似乎是怨恨王嬪娘娘奪了她的氣運，姑太太也對我不怎麽和氣，倒還是奉承的——”
王子騰冷冷一笑：“自己沒出息，怨天怨地的，也不嫌丟人！要不是仗著我，賈政不過是二房的，也能居榮禧堂？記仇不記恩的白眼狼，不必理會她，如今，是咱們強，榮國府弱。對了，等會兒去給薛家報個喜信去，他們有什麽缺的，趕緊補上。”
“老爺放心，妾都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寶釵這次風光，會得到什麽好處？”
“哎呀，那還能虧了她？當年貴妃娘娘可就是從女官升為貴妃的，這次的詩一出，寶釵也是女官中的獨一份了，再說，她一直跟永寧宮的娘娘們關係極好，那些娘娘也樂意給她一份體麵，將她寫的字掛到牆上，皇上還不注意一分？”
“皇上能看到？”
“按寶釵說的，她請惜春畫了一副海棠畫，自己作了一首詠海棠的詩，在永寧宮的正殿掛了一個月呢，她的才華，皇上應該知道。”
“這樣啊……”
“寶釵有才，可與咱們家的娘娘互相扶持，偏她沒有父親，可不是處處仰仗你這位舅舅？”
王子騰聽了，滿意地笑了。
————
薛太太聽說自己的姑娘出息了，那可是太高興了。
薛蟠囂張地哈哈大笑，說：“我就知道我妹妹是個能幹的！”
明珠也不低著頭了，高興地說：“大爺，就說貴妃娘娘很器重咱們家姑娘啊，以後再加上皇上的喜愛，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是，憑我妹妹的容貌才華，皇上會不喜歡？”薛蟠笑道，“到時候，妹妹成了得寵的娘娘，叫母親帶你進宮去，你這麽聰明，見了貴妃娘娘，肯定也能跟貴妃娘娘和好如初，到時候，哈哈……”我既有一個得寵的娘娘妹妹，又有一個貴妃娘娘的堂妹為貴妾，在這京城，我豈不是能橫著走？
明珠笑道：“大爺說的對，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明珠說的對，蟠兒，你也要多學幾個字了，要不然，禦前回話的時候，說話粗鄙，可就不妙了。”薛太太也用滿意的目光看著明珠。雖然明珠家世差，但是，隻要貴妃娘娘願意認下這個堂妹，別說貴妾了，就算明珠想當正妻也沒問題！
如果愛認字讀書，那就不是薛蟠了，他一聽親娘的說教，立馬說：“家中有了喜事，我得出去定個席麵，慶賀一下。”家中有了風光的事，自然得宣揚出去，讓大家都知道啊，不然，不是太憋屈了嗎？
薛太太對明珠笑道：“明天，你跟我出去，買些首飾，再做幾身衣裳。”
明珠立刻笑臉如花：“多謝太太。”趙家村如今我最有出息，隻有我能往家裏送銀子！不過，我到底得有忠心的奴才，過幾天，就把那些落魄的幾個人叫過來，讓他們好好伺候我。
————
寶玉直接聽成了寶釵要成為娘娘，驚訝道：“薛姐姐不是到了年齡就出宮嫁人嗎？”
薛蟠得意地說：“天下哪個男兒能比得了皇上？我妹妹嫁給皇上不是嫁得最好嗎？”
“可是——”寶玉想說，嫁外頭是做正室，在宮中是三千佳麗中的一個啊。
薛蟠十分得意地打斷了寶玉的話，說：“有什麽‘可是’的？等到時候，我家擺酒，你也來喝一杯。”
“王表姐已經進宮當娘娘，薛姐姐也要當娘娘，那我家裏還有姐妹在宮中當女官的，皇上也不能這樣霸道，將人全——”
“你開什麽玩笑呢？我妹妹能成為娘娘，是我妹妹好，你那姐妹，嗤，皇上看得上嗎，你在這裏想些沒用的？”
“我大姐就是貴人娘娘啊。”寶玉很不服氣。
“你們不是說你大姐是什麽有大造化的嗎，怎麽就是一個貴人？不是我胡說，你家裏另外三位姑娘都比不了你大姐有造化，做不成娘娘的。再說，咱們王表姐還是嬪娘娘呢，你大姐跟王表姐一比，有什麽可說的？”
寶玉聽了，想反駁，卻又閉了嘴。都是皇上的妾，有什麽好比的？不過，薛姐姐那樣的人，也要當娘娘嗎？明明皇上的年紀都可是做薛姐姐的父親了……我還有史妹妹和林妹妹兩個表妹在永寧宮當女官呢，她們不會也是衝著當娘娘去的吧？
薛蟠見狀，更加驕傲起來，如果有條尾巴，能翹到天上去。國公府的寶二爺，也就這麽回事嘛，沒什麽大不了的。
————
說回宮中。
大皇子妃碾壓式地贏了二皇子妃，皇後十分滿意，宴會的目的完美達成，她心情極好地給了大皇子妃一箱賞賜。
大皇子妃心情也好，不防聽皇後說：“我兒是皇上的嫡長子，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要盡快生出皇長孫來。”
“兒媳知道，皇長孫意義重大，隻能出自兒媳腹中。”大皇子妃有些不高興，身為高貴的王府郡主，嫁給大殿下就是皇後母子占便宜了，皇後如今妄圖以嫡出壓製她，就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你看得明白，這極好。不過，二皇子對他的妻子不太滿意，他們的嫡子，似乎就會遲一些，你成婚不久，也不必太急。”
大皇子妃一臉感激地稱是，心中暗罵：急的不是你嗎？催催催，催什麽催？全部皇子隻有我家殿下是嫡出，那些庶出的隻要有腦子就不敢搶先生下皇長孫！況且，隻有我生的兒子才是最尊貴的，皇嫡長孫的名號，隻能是嫡出的大殿下的嫡子，誰還能搶不成？
————
徐妃將兒媳叫進自己殿中，命人關上殿門，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二皇子妃不敢頂嘴，隻是流淚。
徐妃火大，當著眾人的麵也沒再忍住怒意，直接就一巴掌打上去了，怒吼：“哭，哭，哭，哭什麽哭？哭喪呢？什麽好運氣也叫你哭跑了！哭有什麽用？”
二皇子妃摔在地上，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徐妃：“母妃，我是您的正經兒媳。”
“本宮寧願不是！你本就不是本宮選的，本宮知道你反抗不了皇後娘娘，原本對你也有憐惜，也想教導你，可你幹的是什麽事？除了哭，居然就隻會胡攪蠻纏惹人恨，哈，你真是讓皇後娘娘得意的二皇子妃啊。”
二皇子妃聽了，縮了縮身子。
“伯府教養嫡女就是你這德性，難怪沒落了。”徐妃橫眉豎目地站在二皇子妃跟前，十分惱怒，想了想，又說，“你的母親不是史侯府的親戚嗎？就是貴妃宮中史湘雲那丫頭的親娘，跟你親娘是姐妹，那你跟史湘雲就是姨表姐妹啊，你個蠢材都不知道利用這個關係嗎？”
“可是兒媳的姨母和母親都去世好多年了，還是因那些要命的事去的，兒媳與史女官並不親密。”二皇子妃聽了，瞳孔一震，忍住身子不抖。她是代替了嫡姐的身份的，還是得讓母親好好布置一番，也好勾連上永寧宮，自己的日子得到改善……
“說你是蠢材，你還不認。”徐妃氣笑了，罵道，“你是豬腦袋嗎？明麵上不親密，暗裏不能親密嗎？總之，你得不到貴妃的青睞，就不要來本宮這裏了，本宮看見了你，心裏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