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昏迷
燈籠已經用不著了,自有人取走。涼爽的風徐徐而來,晨間一切都是清新的。
皇後麵南而坐,明玉在東麵坐了,其他三個主位也依次在明玉對麵、下手、對麵下手坐了,餘者上三品妃才依次坐下去。中三品妃和下三品妃在另外的席麵上恭敬地坐了。
皇後笑道:“咱們就稍微坐一坐,一會兒太陽就毒辣了起來,真是能讓人中暑。一會兒散了席,讓皇子們都過來見見你,也不會鬧出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事。”
貴妃先舉杯,說:“辛苦皇後娘娘安排了,我先幹為敬。”
皇後不想聽貴妃自稱‘我’,可是貴妃已經仰頭抬袖,過一會兒,她將酒杯翻轉,笑道:“皇後娘娘自便。”
皇後忍了一下,叫人:“這是吳貴嬪,也是你入主永寧宮之前,永寧宮的主事者,對永寧宮可比你清楚。”
吳貴嬪是個容長臉的美人,墮馬髻讓她更顯柔美溫婉,隻不過,那發髻上的吐珠金鳳釵還是表現出傲慢之意。
吳貴嬪聽了這話,隻笑著,輕輕彎膝施了一禮,眼神暗含鋒芒,用柔媚的腔調說:“妾敬貴妃娘娘一杯。”她執壺為明玉倒滿了酒。
明玉點了點頭,將酒喝下了,吳貴嬪眉眼彎彎,還想說什麽,明玉已經倒下了。
席麵頓時大亂。
皇後也慌了,她身後有人大喊:“吳貴嬪娘娘,您到底對趙貴妃娘娘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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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慌慌張張地跑進坤寧宮,大叫:“母後!”
皇後忙迎出來,擔心地問:“怎麽了?”
大皇子看看坤寧宮依舊平靜,皇後也是無恙的,鬆了口氣,說:“母後,您沒事就好。我剛才聽說,貴妃在您的宴上昏迷了。”
顧嬤嬤聽了,上前為大皇子整理有些淩亂的衣裳,笑道:“殿下,這貴妃娘娘昏迷,與咱們皇後娘娘可沒有絲毫關係,貴妃娘娘是喝了吳貴嬪娘娘敬的酒才昏迷的,現在惶恐不安的應該是吳貴嬪娘娘。”
皇後等到顧嬤嬤說完了,才一臉責備地說:“我兒的心思應該放在正經事上,這後宮的事,你這麽上心幹什麽?”
顧嬤嬤一臉慈愛,對大皇子笑著,道:“皇後娘娘這話可不是責備殿下,是怕殿下沾上了後宮是非。”
大皇子知道皇後對自己體貼入微,笑著說:“我還能不明白母後的心嗎?就是怕這個貴妃不是省油的燈,會給母後委屈。”
“放心,隻要你好,我就好。”皇後欣慰地看著兒子,過了一會兒忍不住說,“那嚴麗人豔冠後宮,才是個九品麗人,貴妃的長相也就平常,卻竄到一品,難道皇上真的是愛喝她做的湯?”
大皇子點頭,認真地說:“母後說的是,貴妃在廚藝上天賦是父皇和宣王叔都誇讚過的。”
顧嬤嬤無語,臉色不變,心說:難道不是因為趙貴妃的兩個哥哥都是皇上的心腹嗎?難道不是因為趙貴妃本人是個得皇上歡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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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感覺特別解恨,興奮地蹦了幾下,幸災樂禍地說:“叫趙貴妃不安好心,這就是報應!”
“一個鄉野丫頭,真當自己是鳳凰了,還敢給我們使絆子,呸,這不就倒黴了?”杜姬與女兒同仇敵愾。
“母妃,父皇已經好久不理我了,我聽你的話,去勤政殿送湯湯水水,父皇也隻是叫人接了湯,不見我。”
“唉,你父皇在生氣啊,等氣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外祖母也真是的,都是長公主那麽尊貴了,還貪那幾兩銀子,叫父皇下明旨責罰,真叫我丟人。”
杜姬不知道怎麽跟還沒長大的女兒說。那貪墨的不是幾兩銀子,是五百萬兩——甚至更多,沒被滅門,也是因為嘉寧長公主是皇上的姑姑,二公主是皇上的女兒。把他們家都抄了,也不過抄了八十多萬兩,充了國庫;珠寶古玩、田地全部充了皇上的私庫!
杜家淪落到一日三餐粗茶淡飯的地步!
嘉寧長公主已經是個笑話了,平民一樣,原來的圈子都不再發貼子給杜府,咳,給杜家人了。杜家能不能再抬頭,就看她能不能生個兒子了,可惜,皇上如今連自個兒骨肉都不待見……
杜姬慢慢琢磨著。要不,以後,把二公主嫁給侄子,杜家尚公主之後,總會得到皇上幾分寬容,被皇上默許恢複昔日的榮華吧?但是,如此一來,皇上的女兒,嫁給長公主的孫子——不行,輩分不對!為免引來宗室攻訐,她還是讓女兒嫁個得力的女婿吧。
杜姬想著自己的“身不由己”,念著自己的“無能為力”,憂著自己的“良苦用心”,慢慢地,將自己說服了,心安理得地寫了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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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寧長公主收到杜姬的密信,沉默良久。
她是皇帝的胞姐,跟東太後在一起是母女模樣,跟西太後站在一起,那看來像姐妹。她的兒子跟皇帝這個異母弟的年紀相仿,至於杜姬,還真是她的女兒,是她四十歲上生下來的寶貝疙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為了多一條生路,他們利用人們對倫理綱常的重視,反其道而行之,使女兒以受害者身份成為皇帝的杜妃,更驚喜的是,杜妃一次就成功懷上了,生下了公主!可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們做的事沒有暴露,卻以采辦局的貪墨罪名被皇帝懲治……唉!
昔日的嘉寧伯,今日的杜相成一臉滄桑,他日子過得抑鬱,加上家裏缺衣少食的,兒孫都疏遠了他,他已經病倒在床上了,見嘉寧長公主陷入沉思,吃力地問:“宮中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嗎?”
嘉寧長公主遲疑片刻,將三張銀票遞到他麵前,說:“娘娘給了三千兩花用,還有一件事找咱們商量。說是,宮中的貴妃十分刁鑽,揪著娘娘是皇上的外甥女不放,想以倫理綱常害人,娘娘問,是否可以不畏欺君大罪,說她是咱們收養的孩子。”
“她以為大家是傻子嗎?”杜相成艱難地坐起身,冷笑一聲,說,“難怪她這回給了三千兩,原來是為了扔掉咱們這包袱,她好清清白白過自己的日子啊。”
長公主聽了,終於忍不住濋然淚下,心痛不已。他們攪進了太顯年間的儲位之亂,雖然仗著公主身份全身而退,卻失去了父皇的信任,隻能拚命抓住手邊的東西,偏偏不知怎麽的,跟采辦局貪墨大案有了關聯,大廈傾覆!為什麽設計女兒進宮?為了有一條活路啊!現在呢,活路變死路了!她還有三個兒子呢,還有十幾個孫子孫女呢,難道讓全家二十餘口人,為了幫她,全部以欺君大罪而全部不得好死嗎?
“哭什麽,多少風風雨雨咱們都走過來了,這點兒事不必放在心上。”杜相成沉默了片刻,堅決地說,“最多,咱們就是斷了與那個逆女的情分,就當,就當,從來沒有生過她。”
話是如此,可他們知道,如今杜姬是皇妃且有公主傍身,他們是鬥不過的,如果杜姬發了狠,他們全家都在赴陰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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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麗人因貴妃陷入昏迷之事而心情極好:“係統,是你出手了嗎?”
係統因為事情不順利,十分沒好氣地懟了一句:“你才是麗人,貴妃出事你能得什麽好?”
“不是你出手,那是誰出手的?我的天啊,夠膽,居然在皇上剛冊了貴妃的時候,就對貴妃下毒手。”
“這宮中,能活著做娘娘的,都不是省油的燈。你也別仗著我就覺得沒逆天幫助的人就是笨蛋傻瓜了,笨蛋傻瓜可不會到後宮來分榮華富貴,更不會生下皇子公主。”
“你也看到杜姬那模樣了——”
“人家家世好,在家族大罪之後,隻貶為姬,別的什麽麻煩沒有。”
“我們明明截搶了他們的氣運啊!”
“宮中爾虞我詐,杜氏根本不會對你付出信任,不過,我們把機會用在關鍵時刻,杜家倒了大黴就是被搶那部分氣運的結果了,你別想著這一次就趕盡殺絕,不可能的。”
嚴麗人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