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婚禮
金珠說：“娘娘對後宮知道多少？”
明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說：“何皇後年少有賢名，家世出眾，是先帝定下的太子妃，當今上位後理所當然成為皇後，膝下有皇長子；徐妃出身遠遠不及何皇後，但是，她生了二皇子；沈貴嬪出身比徐妃好些，生了三皇子；江貴嬪出身比沈貴嬪要好，生了四皇子，李妃是宮妃中出身最高的，乃侯府嫡女，生了五皇子；古姬原是徐妃的女官，生了六皇子。”
金珠還等著呢，就聽不著了，吃驚地看向明玉：“娘娘就知道這些？”這些東西，隨意一個京城人都能說出來啊！你怎麽沒一點兒好奇心啊，打聽宮中的消息不必刻意，豎著耳朵就能知道不少，畢竟是身在勤政殿啊！
“這些怎麽了？”明玉反問。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多多了，可是，我不打算說而已。我入宮並不想打破皇上建起的平衡，他對我有一分真心，我也回報一分好了。太顯年間的皇子奪嫡是一部血腥宮廷故事，當今雖然是幸運者，卻是失去了許多兒子的先帝親自教導出來的帝王。
金珠仰天吐了口氣，笑著說：“娘娘知道這些挺好的，除了古姬娘娘，其他的娘娘都掌控一宮，也就是主位之尊。我再告訴娘娘一些，宮中有四位公主娘娘。大娘娘與二殿下生辰僅隔三天，丁嬪娘娘因此覺得是徐妃娘娘換了自己的孩子，對大娘娘的教養十分嚴苛，大娘娘一舉一動就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三娘娘是秦嬪娘娘所生，被秦嬪娘娘視若掌上明珠，古靈精怪；四娘娘是桂貴姬娘娘所生。”
“你沒說二公主。”明玉提醒。
“娘娘可知，現在的趙府在趙大人住進來之前是誰嗎？”
“誰？”
“是嘉寧長公主之夫，嘉寧伯杜相成，長德宮主位杜妃娘娘就是嘉寧長公主的女兒。二公主娘娘自恃出身高貴，十分驕縱，但是，嘉寧伯府手到伸到皇上的錢袋子裏去了，哦，就是，杜相成攪入靖成七年的采辦局貪墨大案中，皇上覺得杜相成背叛了自己，嘉寧長公主、嘉寧伯、杜妃娘娘、二娘娘，祖孫三代都沒落好，嘉寧長公主隻空餘爵位，嘉寧伯被削成白身，杜妃娘娘從主位，落到姬位，二娘娘委屈憤怒，對皇上大不敬，如今已經成了人見人煩的那種，娘娘對二娘娘還是遠著些為妙。”
“我們這趙府是原嘉寧伯府，二公主應該看我不順眼吧？”
明玉想到嘉寧長公主，就覺得哪裏不對。嘉寧長公主可是皇帝的姐姐，再加上其夫能力出眾得皇帝器重，封了嘉寧伯，夫妻倆都有爵位，居然因采辦局大案倒台了！宮裏的長德宮主位杜妃已經生下了二公主，居然降位為六品姬！
這是何等的倒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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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時節，陽光燦爛，綠意盎然。
趙府紅色閃瞎人的眼睛，門前車水馬龍，明忠和明珠遠遠地站著。
那可是錦衣衛嚴陣以待的地方啊，明珠看看就腿軟了，說：“哥，我覺得我膽子挺大的，但是，我還是不敢過去。”她本來是想過去“認親”的，但是，她確定，過去就被抓住了，那還能有好果子吃？
明忠看著那些肅穆的守衛，看著裏三層外三層的戒嚴，失落地說：“我本來也沒有想著成功，他們跟咱們已經不一樣了。”
“哥，咱們還是去找何家的人對付他們吧，我們在人家眼裏就是螻蟻，都不會有個聲響就會被人解決了。”
“你當何家人傻嗎？何家也不敢在這時候使絆子。”
“真後悔，早知道我就進何府了，哪怕做個丫頭呢，慢慢再成為女主子不就行了？”
“不用後悔，總有辦法進何府的，那丫頭也不過是貴妃，在何皇後娘娘之下呢，隻要你能進何府，能討何府老太太，也就是皇後娘娘的親娘的喜歡，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明忠看著明珠，嘴上是這樣說，心裏卻想：做女主子，你怕是在做夢啊！你有什麽好的，當人家何國丈家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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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瑞背著明玉，踩著紅毯，一步步走向鳳輦。
成了貴妃，明玉再也沒有出宮之日，以前的一切都不作數了。他們沒有父母，沒有宗族，如今稱得上助力的，也就是皇上厚愛賜下的妻子，為了妹妹，為了報恩，他們也得忠於皇上。
明玉不是被大家豪門精心培養出來千金，不是被規矩教養出來的貴女，不是有無數閨中好友的小姐，明玉能依靠的，隻有兩個哥哥。可她卻平步青雲，成為諸妃之首，不說其他人，單單是皇後娘娘和幾位有生養的娘娘就會看明玉心氣不順。
明玉在宮中，除了皇上那暫時濃烈的喜愛，擁有的就是整個後宮的嫉妒仇恨。
二門外，大門裏，趙明瑞看著富麗奢華的鳳輦，眼中含淚。
明玉坐在輦中，眼中也滴滴落下淚來。
隨著一聲“起駕”，鳳輦平穩地抬起來了，平穩而緩慢地動起來。慢慢地，明玉淚幹了，覺得無聊起來：“阿九，真無聊啊，還得多久到宮裏？”
“大約還得一個時辰吧。”
“什麽，怎麽那麽久？”
“哎呀，欽天監算出的出門時辰和進宮時辰，必須得按時辰走，否則就是不吉利。因為趙府離皇宮太近，隻能繞路，再放慢速度，你實在無聊，就先睡會兒。”
“那我的發髻不亂了？”
“你再撐會兒？”
“你就這本事？”
“你什麽意思？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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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落日的餘暉，迎接喧天的喜慶之聲，明玉的喜轎進了乾清宮，從乾清門進了永寧宮。
夜幕降臨。
皇帝掀開明玉的蓋頭，笑容滿麵。這是他喜歡的人，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娶進宮立為皇後才好，可他的皇後是先帝定下的，他隻能委屈她做貴妃了，幸而他這皇帝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他總不至於太委屈她。
燭光下，明玉白慘慘的妝容震驚到皇帝，他脫口而出：“這麽醜？”
明玉聽了，立馬眼睛裏噴出怒火來，戴著點翠鳳冠，伸手就將鳳冠給扯了下來，可惜鳳冠固定得太好了，就扯下來一半，痛得她顧不上生氣了，直叫：“哎呀，我的頭發！”
皇帝頓時忍俊不禁，伸手幫忙托著鳳冠，責備：“哪兒有你這樣莽撞的？來人。”
金珠忙上前救明玉的頭發，周全叫人打水，過了小半個時辰，明玉收拾幹淨了，又像一朵剛出水的芙蓉花了。
皇帝心裏發癢，走上前去，伸手拿了毛巾去給明玉擦頭發，周全等人呆若木雞。
夭壽哦，我居然看到皇上破天荒地服侍貴妃娘娘……
“今兒長進了啊，朕瞧著懂事了不少。”
“他們都說今天我要少說話，你別引著我說話啊，你是皇上，你說話我不得不開口，這不怪我。不對，皇上，你剛剛居然說我醜，這才剛成親，你就說我醜，我——”
皇帝聽了，手指在她臉上戮了兩下，說：“朕是第一次見到你抹那麽厚的粉，剛剛是真意外，嚇到了，朕重新說，朕的明玉是最美的！明玉就不要計較朕一時口誤了，好不好？”
皇上口誤？皇上不是金口玉言嗎？
金珠聽得腿一軟，險些沒將鳳冠捧穩當；周全就淡定多了，淡定地抱住了柱子，生怕自己嚇軟在地上。
明玉果然得意了，神采飛揚地說：“嗯，好，我本來是個知書達理的人——”
皇帝聽著，忍不住低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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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燈火下，剛剛從永寧宮回來的皇後滿腔怒火，一臉冰霜。
顧嬤嬤也不敢開口。貴妃進宮，雖說是以貴妾之禮，全程用水紅色，關鍵是，皇帝的貴妾跟王公大臣的貴妾是一回事嗎？瞧著乾清宮的紅色，瞧著永寧宮的喜慶，再說了，婚禮簡化了那也是婚禮！皇上此事太過分了，簡直是公然打臉皇後娘娘！
“居然還拜天地，拜高堂——本宮對太後事事順著，太後居然真的接受了一個妾的進門禮！”
“皇後娘娘，東太後沒有出麵啊，您消消——”
“東太後年老了，而且我恍惚聽著什麽屬相相克，”皇後怒火淊天卻不知向誰發泄，說，“本宮現在知道了，徐妃她們根本不足為慮，趙貴妃才是本宮最強勁的對手！”
“貴妃年紀不大，且剛入宮沒有根基，皇後娘娘要拿捏她還不簡單？”顧嬤嬤意味深長地說，“皇後娘娘，位份不過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子嗣可不是啊。”
“哼，一隻鄉野麻雀，做到貴妃就耗盡了一生福氣，還想要子嗣，嗬，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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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趙的夠風光，夠體麵，我都嫉妒了。”徐妃回到自己的殿中，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說，“以後，皇後娘娘大概不會緊咬著我不放了，這位貴妃娘娘一看就是皇後娘娘的心腹大患啊。”
“娘娘說的是，娘娘可以輕鬆一些了。”女官帶著宮女上前，問，“娘娘可要梳洗？”
徐妃點頭，眾人開始為她拆下簪環，拆開頭發，拿梳子和篦子小心地通頭發，徐妃閉著眼。
一個毛丫頭而已，真以為後宮好待啊？本宮教你知道後宮其實不是你這樣的小丫頭能待的地方。
明天就是貴妃冊封禮，也不知道小丫頭何德何能，真是靠著兄長的話，那他兄長可真是比皇子都有分量，畢竟，生了六皇子的古姬還沒有晉位呢。
貴妃可真教人嫉妒。
“娘娘如果心裏不舒服，不如跟皇後娘娘合作，像上次打壓賈女官那樣，一出手就讓她翻不了身。”
徐妃沒應。這可不是賈女官了，這是諸妃之首的貴妃娘娘！這丫頭到底憑什麽越過一眾生養了皇子的主位成為貴妃主位的？不知道貴妃到底什麽情況，她不會跟貴妃對上，反正她在貴妃之下，貴妃想往上走，對上的隻有皇後，對付貴妃？
暫時沒有對付貴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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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默默地燃燒著，偶爾爆出一個燈花，宮女拿小銀剪剪了一下，用燈罩籠住一，殿內立刻暗了許多。
“娘娘，早些睡吧。”女官扶著不知道神遊到何處的李妃走到床邊，扶著她坐在床上，提醒主子。
李妃回過神兒來，發現自己已經梳洗完畢，睡衣也換好了，就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
不生氣，不生氣，生氣不好——
她不夠好嗎？她家世不夠好嗎？她孩子不夠好嗎？
她很好，她家世很好，她的五皇子更好！
為什麽皇上突兀地立一個鄉野村姑為貴妃，也不看她一眼？
是她太心急了，除掉那些小崽子時露了痕跡嗎？可她養好了五皇子啊，再說了，她身為一宮主位，也並沒有失職！
都怪宮中的狐狸精太多了，讓她失寵！
皇上喜新厭舊，這不是我的錯，也不是皇上的錯——都是趙明玉的錯！
趙明玉，等到皇後和徐妃兩敗俱傷後，本應該我出頭，你卻冒出來了，你這是明目張膽地截了我的榮華富貴啊，該死的，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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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麗人頗受打擊。
她不應該急著爬床，她應該先得到皇帝的心啊！隻要得到皇帝的心，她什麽寵妃不能做啊？
也是她太傻，隻想著當娘娘，卻不知進了後宮就見不著皇上了，她當年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勤政殿！隻要時常能見到皇帝，一時的麗人風光根本不夠看的！
趙明玉真聰明啊，她不用一步一步往上爬，一進宮就是貴妃啊，諸妃之首啊，僅在皇後之下啊！
僅在皇後之下？
哈哈，不對，她不傻，傻的是趙明玉啊！以後，趙明玉你還有好日子過嗎？你太得皇上喜歡了也不好，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了！我看你能活多久，不是，我看你何時能生下兒子！皇後娘娘出身好，還生下了皇長子，你有什麽？
鬥吧，你們鬥起來，總會有人想起來我這個美貌最出眾的人，到時候，不管你們有什麽算計，隻要我在皇上跟前露麵，我就有辦法先升了中三品妃，再生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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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要瘋了。
一個有婚禮的貴妃啊！
趙明玉憑什麽？她一個野丫頭，像嚴麗人一樣不好嗎？為什麽冊了貴妃，成了主位，還有婚禮？她給皇上下了什麽盅？
我進宮快十年了，辦差兢兢業業，太後娘娘都誇過的，皇上為什麽不看我一眼，反而任由皇後娘娘她們打壓我？
家世、容貌、才華，那個趙明玉哪裏比得了我？
蒼天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我不想被送出宮去，那樣，我真的沒活路了！我花了那麽多銀子，做不了娘娘，難道要做丟死人的嬤嬤？賈家會把我除族的，我就沒活路了啊！
元春將信揉成一團，和著眼淚，麻木地一點兒一點兒地塞進嘴裏。
抱琴心疼極了，又不知該如何阻止，眼眶紅紅的，勸道：“姑娘，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趙貴妃娘娘剛入後這，總得拉攏幾個人吧，姑娘到時候投靠趙貴妃娘娘，說不定有轉機。”
元春麻木地將信全吞下去了，任憑眼淚流到了嘴裏，呆呆地說：“對，一定會有轉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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