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珠
禦膳房有大廚，各個有拿手的絕活；禦膳房有一位專司食譜的太醫；內侍很多。
大家互相盯著，生怕自己看管的環節出錯。
明玉在禦膳房裏就像一個擺設。她每天聽太醫說這季節吃什麽養生，皇上怎麽樣要吃點兒什麽，哪個食材與什麽不能一起吃，每次都是大廚和太醫再三確定才會定下皇帝的禦膳。
明玉看的多了聽的多了，偶爾看見新鮮食材自己動手做，餘下的時間做做針線而已，十分自在。
不過，明玉的針線總是少不了錢昌的，皇帝一開始沒注意，注意到了之後，就心生不滿了。
這一天，皇帝冷冷地說：“趙明玉，你給人做荷包，就沒想過荷包不能隨便送人？”
“皇上，我不是隨便送人啊，除了金珠，其他的都是給兄長的。”明玉皺眉，問，“這也違反宮規嗎？”
“荷包大多是作為定情信物的。”皇帝哼了一聲。明玉是他的女官，做的針線他卻一樣沒有！
“知道了，以後，我不做荷包了。”明玉才不會跟皇帝糾纏這個，言語中便是順從。她其實是針線做多了，又開啟了刺繡技能，便心血來潮做了幾個荷包，向人炫耀她的繡的花鳥可以見人了而已。
其實，繡荷太花費時間了，明玉耐心也不是很足，如今，對刺繡的興趣已經過去了。
“錢昌也是你兄長？”皇帝磨牙。不做了？還沒有送朕呢，就不做了？
“錢昌對我很好，我認個義兄不行嗎？”
皇帝被噎了一下，還是開口了，質問：“你是專職為朕做膳食的，那些飯菜糕點什麽的，怎麽能讓別人吃？”
明玉大吃一驚，急忙辯白：“皇上，我做了女官之後，份例多了，給別人吃的也是從我的份例中來的，絕對沒有占不該占的，皇上明察。”
皇帝隻覺得胸口堵得慌，怒道：“以後你做的東西，隻有朕能享用！”
明玉嚇得臉色發白，卻沒有應聲，更沒有點頭。
“怎麽，做不到？”皇帝見她遲疑，臉色更難看了。
明玉弱弱地說：“我以後離開皇宮，是打算開酒樓的，那，開酒樓時做的東西，給人吃行嗎？”
離開皇宮？
皇帝怔了一下，說：“你想把宮廷菜賣到宮外去？”
“不，不，不，我保證不會泄漏宮廷美食的秘方。而且，在宮外我哪裏來的食材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道菜至少用十幾種料，在宮外做出來了，也隻有權貴豪富舍得吃，我就是做家常菜，隻用菜、油、鹽三種食材配料就能出鍋的那種。”
皇帝沉默片刻，說：“那是十幾年後的事了，你隻保證在宮中做的膳食隻能朕享用就好。”
“十幾年後？時間能不能——”明玉眼露期盼，試探著說，“我做的好，沒有恩典嗎？”
皇帝瞪了她一眼，怎麽著，還想朕允你提前離宮？
明玉看著皇帝麵色已經很難看了，不敢再說別的了，說：“皇上享用，我試吃，這樣沒問題吧？”
皇帝扶額，點頭。對，朕的膳食很美味，你可以為了美食留下來啊，幹嘛總想著離開皇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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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進了勤政殿宮女名單，住進了明玉曾經住過的房間，就睡在明玉昔日睡的那張床。
逃出生天。
柳葉將臉埋在被子裏，無聲地痛快地哭了一場。她知道自己是借了明玉的勢，她雖然後悔當初勤政殿選人讀宮規時沒有站出來，但是，她如今還活著，也跳出了那些糾葛。
藍景和初晴下值回到屋裏，發現多了一個人，看著柳葉的情態，也沒有嘲笑。嘲笑別人並不能使自己活得更舒服，那何必要張嘴做這種得罪人的事呢？還是老老實實過自己的日子為好。
第二天，藍景二人告訴柳葉住房間裏各種雜事是如何處理的：“這屋子隻住了咱們三個人，事得咱們分著做。房間要保持整潔幹淨，水桶是滿的，熱水在外邊大家共用的灶台上燒，燒開的水放這個鐵壺裏，用被子裹住保溫。你掃地大概需要兩個時辰，但是，我勸你不當值的時間最好不要出這個院子，免得惹來禍事……”
柳葉用手絹遮住紅腫的眼睛，靜靜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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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慶宮，一間不大卻精致富貴的房間。
如雨一身普普通通的宮女裝束，謙卑地說：“娘娘，剛剛得到消息，柳葉真的沒有死，她進勤政殿宮女名冊了。”
嚴麗人聽了，坐直了身子，低著沉默了半天，才說：“可見趙明玉是個有本事的，她既然小小年紀能成為禦前女官，前程自然不差。”
如雨看著嚴麗人，有些不服氣，說：“娘娘美貌，寧慶宮無人可及，整個皇宮也無人可及，隻是沒有路子，才不得侍寢，隻要娘娘侍寢，必定晉位，至少晉位為中三品妃。”
嚴麗人聽了，手摸上細膩的臉，笑著說：“你說的對，皇上近來政務繁忙，進後宮的時間不多，不然，我見到皇上，一定可以侍寢。”
如雨忠心耿耿，說：“娘娘，怎麽才能遇到皇上啊，娘娘這麽美，皇上怎麽能忘了娘娘呢？”
嚴麗人站起身，說：“唉，我本以為我是特別的，沒想到，我在皇上麵前服侍多年，進了後宮居然被遺忘了，是得想個法子讓皇上記起我。至於趙女官，嗬嗬，皇上是因為她哥哥出息，才賞她女官名號的，根本不可能是喜歡她，或者看重她，你也聽說了，她並無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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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村的人戰戰兢兢地等著，明瑞兄妹的報複遲遲不到，他們慢慢地也就放心了。
族長大壽，照舊過得熱熱鬧鬧的，全村都來送禮，有出息的人進裏正家做席，血緣關係遠的，就在裏正家門口的廣場上。
趙四是裏正的親弟弟，他們一家自然是要進裏正家坐席的。
後院裏，明芸正笑道：“還說那個明玉是勤政殿女官呢，不也是什麽也做不了嗎？還是明雪姐姐厲害，居然帶來的王府的點心、布料做壽禮，還有一根拐杖，那可是王府裏的拐杖啊！明雪姐姐太出息了，就是不知道那點心什麽味道，我真想嚐嚐啊。”
“可不是嘛，進了宮，就跟鳥關進籠子裏一樣，哪裏還能做什麽？就是皇上老爺仁慈，時不時讓她回家，也不會有別的恩典了。”
“對啊，王府的點心啊，肯定很好吃，大爺爺居然供到祠堂裏去了。不過，就算不供到祠堂裏，也輪不到我吃，我就想聞聞味。”另一個少婦是嫁進趙家的，可不敢不知道輕重地跟著明芸看不起明玉——人家是女官，是官啊，她算什麽呢？有資格看不起人家？
“明雪有本事啊，真成了貴人了。那點心肯定是上好的，我也想看看。”
“五嫂說的對，可不是上好的嘛，隻可惜，我沒眼福，也沒瞧見。”
“明雪姐姐再爭氣些，能讓咱們去王府裏看看就好了。”
“咱們趙家是興旺之象啊，那些老秀才、小秀才坐在一起，我才知道趙家那麽多讀書人，還有明惠，大家都說他下次一定能考中舉人呢。”
說到中舉，就不由得想到了趙明理的解元功名，那麽，趙明理才是趙家最會讀書的人啊。
眾人心底歎息，麵上卻是不在乎的樣子，說起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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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裏正笑得一張老樹皮似的臉更多溝壑了，手裏緊緊攥著一根拐杖。他滿意在看著族人對著他奉承，圍著他兩個好孫子說好話。
這才對嘛！
他有兩個族裏最出息的孫子，明惠讀書好，明忠做事好，有這兩個孫子，不比老三那個死鬼的孫子出息？明雪已經成為王府的半個主子了，那個藥罐子不過是個奴才，也就能出宮比沒了消息的明芳強點兒——老三事事搶他的風頭，處處壓著他這個大哥，隻不過，命也就那樣了，自己死得早，生的兒子也短命，如今，老三的孫子孫女還不是被自個兒的孫子孫女壓下去了？
明惠一直在嘴裏謙虛眼裏傲氣地：“哪裏，哪裏，隻不過有幾分把握，老師、同窗們抬舉我呢。”
明忠就要笑著令人舒服了：“我這采買，用的都是咱們自己族裏養的雞鴨，自己族裏種出來的菜，大家用心，肉和菜都好，王爺滿意，給的銀子就多。大家夥還得認真些，隻要靠著王爺，沒人敢小瞧咱們趙家。”
在座的人哄然叫好。
“太客氣了，是忠哥兒能幹！”
“對，忠哥兒能幹，咱們也不能拖後腿，一定好好聽忠哥的！”
“來來來，忠哥，我當伯父的可得敬你一杯！趙家村過著讓人眼紅的日子，你的功勞大！”
“哎，咱們一起敬忠哥兒一杯！”
明惠看著眾人對明忠比對自己還尊敬，心裏不太舒服，勸自己到底是自己的堂弟，麵上笑著，也跟著一起舉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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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定了親，身邊一群嬸子嫂子起哄。
明珠羞紅著臉，隻管笑，不說話。
“明玉，咳——明珠啊，你真是好福氣啊，聽說，丁姑爺家不僅有田有鋪子，還跟那榮國府有親戚關係呢。”
“哎呀，明珠，日後你進了那榮國府回來也給嫂子說道說道，讓嫂子也開開眼界！”
“咱們明珠真是太爭氣了，嫁的真好！”
“要不說是養的好，是族長的孫女呢。”
明珠聽著，心裏說，那是榮國府管事看著明忠哥的王府管事身份巴上來的，我也是沾了明忠哥的風光，那丁直倒是榮國府管事林之孝的外甥，至於進榮國府——嗬嗬，她好像沒那麽大體麵。不過，日後丁直免不了進榮國府當差，她作為丁直家的，也未必沒機會見識一下榮國府的風光富貴，得個輕鬆來錢的差事……
明珠眼色暗了暗。可是，她們進宮的進宮，進王府的進王府，我這個借著嫁人才‘可能’夠著公府的真的沒什麽麵子……也是，連‘明玉’這名字都保不住——趙明玉，你搶了我的名字不說，還要搶我的富貴體麵，真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