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縱容
朝廷又打了勝仗，皇帝心情極好，問：“趙明瑞表現如何？”
“回皇上，此人是天生的將軍。他讀書少，但是，比熟讀兵書的人還要厲害，在軍中團結了一群兄弟，十分惹眼。不過，因為他沒有根基，也不找個靠山，軍功多被別人搶了，就這樣，他那群兄弟還信他，他還當上了百戶長。”
“他那一群兄弟多少人，性情如何？”
“回皇上，關係親密的也就十來人，兩個還是屬下派去滲透其中的。他們一群人性格各異，家世迥異，雖然出身最好的是東太後母族旁支的杜星河，但是，趙明瑞是領頭的。”
“杜星河。”皇帝聽了，微微一笑。
東太後出身將門，曾生下皇長子和皇次子，也就是太子和武王，東太後母家子弟便跟在這兩位前途無量的皇子身後，但是，東太後的這兩個兒子先後被算計至死，杜家也被連累得損失慘重，一蹶不振。唉，外族為何猖狂？就是因為太子武王之事損失了大半能臣良將，還有，先皇盛怒之下血洗朝堂後宮，王朝的武力簡直是一弱再弱！如今，東太後母族的子弟願意重上戰場，朕也得護一護——千金買骨。
“看著點兒，讓他們穩穩地升上來，尤其是趙明瑞，朕有用處。”
“是。”
皇帝心情極好。隻要朝中有了能打的將領，那對外族就是震懾，他們就不敢胡作非為，打殺我朝子民！朕近來運氣不錯啊，先是有機會填滿了國庫，震懾那些老不死的倚老賣老的頑固迂腐之臣，這更好的消息又傳來了，新的一代將軍終於能頂事了，朕也能鬆口氣了。
趙明玉是不是帶著福氣啊，她來了勤政殿朕的日子就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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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最近怎麽病懨懨的，變成了淑女？”皇帝很滿意明玉如今的打扮。頭上終於不是兩根頭繩了事了，也用上珠花銀釵了，看起來比以前精致多了，如果身份再提高，盤發編發沒有約束，簪環步搖華勝隨意裝點，那該是何等可心啊……
“皇上，奴婢沒病，也一直是淑女。”明玉沒精打采地回了一句，繼續發呆。
真不對勁兒啊，居然自稱奴婢了。
皇帝放下茶碗，走下寶座，走到明玉跟前，打量著她的臉色，說：“有了解元哥哥，怎麽還愁眉苦臉的？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朕開心——咳，開解一下。”
明玉瞪了皇帝一眼，說：“皇上太不厚道了，拿我取樂。”
皇帝尷尬地咳嗽一聲，說：“朕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剛才隻是口誤。”
好了，又“我”了，正常了。
“你就是在幸災樂禍。”明玉鄙視地瞄了皇帝一眼，轉身走開了。
皇帝看著明玉氣衝衝地出門去了，摸著下巴作沉思狀，良久，自言自語：“這丫頭膽子肥了啊，居然敢對朕不敬。”
周全在一旁聽見了，滿滿一肚子牢騷沒敢吐出一個字。奴才覺得吧，趙明玉的膽子本來沒這樣肥，她現在膽子肥成這樣完全是皇上您慣出來的！而且，皇上，不是奴才胡說，就您這溫柔的語調，這不像是責備啊，像是嫌她膽子還不夠肥，要縱容她膽子再肥一些！這日子沒法兒過了，總有一天，趙明玉會騎到那誰誰誰頭上撒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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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是二等女官，周全這個大總管就必須要表示一下，把手中的權力分給明玉一部分。他本來覺得明玉不過是第二個嚴麗人，沒想到她居然還有跟自己爭權的一天！心裏再不高興，他也知道這是皇帝上心的人，當然事先客氣一下，問明玉選什麽，並給出了幾個選項。
明玉一聽就知道周全在防備自己，漫不經心地說：“勤政殿裏眾人各司其職，也不用我管什麽吧？我也沒管過事。”
周全皮笑肉不笑，道：“那不行，你是女官，不是宮女了。”
明玉說：“那我管禦膳房的事行不行？”
“你想清楚了？”周全愣了愣。
自從采辦局出事，禦膳房的人一下子就老實多了，就算有油水也不多了，而且極容易出事——畢竟是失去了皇帝信任的地方，畢竟是皇帝要入口的東西，皇帝在明麵上的確隻放了一個管事的，其實，哪個人不被盯著，哪個不盯著人啊？
禦膳房的差事不好做。
“我喜歡做飯，我管著禦膳房不就方便了嘛。”
“行，等會兒我把禦膳房的賬本拿給你。”周全點頭，笑了。這可是你主動請纓，不是我算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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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從不入後宮，因為皇帝保著她。皇後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趙女官都見不著，而太後見此情景，覺得犯不著因為一個小小女官冒犯皇帝。
明玉沒想到後宮的事還能沾惹到她身上。
金珠生氣地說：“這事可不能開頭，有了一，以後就會有二有三，就止不住來自後宮的算計了。”
明玉並不生氣，說：“那個柳葉心腸不壞，就是運氣差了點兒，喪夫失子，被婆家嫌棄，娘家也容不下。我是覺得，畢竟是一條人命，隻不過是說句話就能救她，這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金珠冷笑，說：“現在你在勤政殿，後宮爭鬥本來與你無關，你這次要是敢出頭，皇後娘娘一準就盯上你了，畢竟，你是皇帝跟前最特別的。大家不來找你，是你老實地窩在勤政殿，沒有出過殿門，你要是攪和到後宮事裏，那你的把柄就直接送人家手裏了。這個柳葉真是過分，你和她有什麽情分啊？就是有情分，她這樣害人，也得斷了交情。”
“那我再想想。”明玉沒有跟金珠爭辯，微笑著說。
真的，這皇宮有毒，把女人都選進宮來，看她們為寵愛、子嗣、地位、家族……爭鬥不休。
說話，如果女人可以娶三五個相公，那些男人會胸懷寬廣地互相包容，不爭不鬥？
憑什麽是你把女人都收到自己院裏而引起的爾虞我詐，卻一味地責怪爾虞我詐的環境下人害人？
後宮裏養著那麽多娘娘，每個娘娘又各有服侍的人，大家的吃穿用度夠養半朝百姓了！再說了，農家裏三五兩銀子娶了媳婦，然後生一串孩子，這百多位娘娘總共才生幾個孩子啊？然後，天天這個陰謀那個圈套的，真是，圖什麽呀……哦，圖匹配江山的美人，說來說去，就是皇帝好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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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撐起一臉討好的笑容，親手端著一碗魚湯送上來。
皇帝哼了一聲，一臉嫌棄地接過魚湯，說：“笑得這麽難看，真是讓朕傷眼睛。”
明玉聽了，立馬收了笑臉，正要頂嘴，突然又忍住了，爭辯說：“我這可是討好皇上的笑，皇上居然說難看？”
皇帝嘖了一聲，伸手指著她的臉，淡淡地說：“現在拉著個長臉，更難看了。”
明玉簡直要氣炸了，深呼吸幾下，還是勉強撐出個笑臉出來，說：“皇上，魚湯味道怎麽樣？”
“還可以。”
“既然好喝，那皇上賞句話怎麽樣？”
皇帝是真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雲淡風輕地說：“什麽話？”
“皇上，我先解釋一下，我進宮來的時候，帶我們那二十人的孀婦落入困境了。她叫柳葉，現在在浣衣局，天天累死累活吃不飽，還挨打，我不想涉入麻煩中，也不想看著她被冤枉，皇上英明神武，您教教我，我該怎麽做才能兩全其美？”
周全在旁邊看了皇帝的臉色，開口了：“皇上，奴才可以說句話嗎？”
皇帝點頭。
周全說：“趙明玉，你是不是嫌皇上的奏折不夠多，還拿這雞毛蒜皮的小事煩擾皇上？這事雜家就能辦妥了。”你連一等女官都不是，別想著能壓住我這個大總管！真不知道眉眼高低，你的私事也拿來問皇上，你以為你是誰呀？皇上給你一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了！
明玉聽了，立馬丟下皇帝，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全，周全接到皇帝不悅的眼神，心下咯噔一聲，忙說：“勤政殿缺個粗使宮女。”皇上是準備讓趙明玉開染坊嗎？
明玉說：“其實，我也不懂柳葉是怎麽想的，她本來是秀才娘子，應該認字，但是，錢昌當年去找能讀宮規的人時，她不願意站出來。”
“那這次就還是找認字的，能讀宮規的，她會讀就選她。”
“多謝周公公，您真好。”明玉樂極了，轉頭看見皇帝的臉色，又討好地說，“皇上，魚湯喝完了吧？”
“沒有。”皇帝慢悠悠地說，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在明玉眼神的催促下，慢悠悠地用了半個時辰，把奏折批閱一半了，才喝下最後一口。
明玉目瞪口呆地等著皇帝用半個時辰喝完三口魚湯，接過空碗，暈乎乎地離開了。
周全挨了皇帝三天冷眼，吃了三天冷饅頭，喝了三天冷水。
他不敢委屈，暗忖：難道，皇上樂意插手這種芝麻大的小小小小事兒？還是有關趙明玉的事，在皇上眼裏都是不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