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夜晚的爭吵

  晚自習結束後，我與天哥，餘倩在路上一一告別後，獨自的踏上回家路。夜色和霓虹交映著，不知道誰成為誰的點綴。夜晚一開始就是用來睡覺的，可是現在的路燈都延續到天亮。我看著一盞又一盞的路燈不停的後移，我數著有沒有一盞是壞掉的。


  直到家住的小區連僥幸的都沒有，我失望的看來也許夜會更長一些，吃夜宵會長，煲劇會長，工作會長，隻有睡覺越來越少。我遠遠的看著家裏的燈還亮著，光從玻璃裏透了出來。這個時候怎麽還會亮著燈，我騎著車到了家裏的底下，才聽到家裏的爭吵聲。


  這個時候他們吵什麽的，我就傻站在底下聽。北風就這樣呼呼的刮著我身直哆嗦。我媽的聲音先出現道：“你還當這裏是家嗎？除了睡覺和吃飯你人都不在，你當這裏是旅館的嗎？”我爸的聲音加大說：“我不就是沒有管家裏的事，至於嗎？”


  我媽說：“我一個人辛辛苦苦，下班回來還要買菜做飯，做家務。你當我是保姆嗎？”我爸喊出來說：“我就不辛苦不累嗎？我沒有一天是準時下班的。”這個時候他們的聲音就像電視裏的音量失控了一樣，說著變成了喊著。我想我還是站在這裏吹風要涼爽些。


  我聽見我媽說：“你給過家裏一分錢嗎？你的錢都拿去買彩票。”我爸的聲音變厚道：“買福利彩票又不違法。”這個時候的我不知怎麽辦才好，想上去睡覺可是這個時候進門就是尷尬的從他們的爭吵聲裏旁若無人的進房間，這比想像的要難。


  我印象裏他們很久沒有吵過架了，很多時候我看見他們每天各自做自己的事，就像兩個陌生人，不說話，不一起吃飯。我不知道這兩個陌生人最初是怎麽結婚的。以前我媽曾跟幼小的我說過：“別輕易的結婚，這水很深。”那時的我什麽也不知道就說：“會遊泳不就行了嗎？”


  而我爸也對我說過：“男人一旦結婚，就老了。”我同樣的也不明白是什麽意思說：“人老了就要死，那麽我不結婚是不是就沒事了。”他們對我的反應都很類似，都是用他們粗糙的手摸摸我的頭，然後就微微的一笑說：“你長大就知道了。”我現在長大了，我明白了這些話的意思了，可是婚姻到底是怎樣的？我想他們比我更清楚。


  這個時候風更大了，我的手和身發抖了。我想他們到底什麽時候才吵完的，吵架讓時間變成了夾縫。我已經把自行車放好在雜物房裏，我抬著頭看著亮堂堂的窗戶，默數著而且是倒數著，十，九，八～到一。然後推到再重新數。我感覺我就像小學時背乘法口訣表一樣。


  接著我的臉被一道強光照過來，不是汽車，我隱約的看到是一把手電筒和手電筒後麵的人朝著我走過來。我被光照得有點恍惚了，當他走近時，我才看清他穿的是保安服。他說：“小朋友，怎麽這麽晚上還不回家睡覺，一個人吹風的。”


  我無奈的苦笑指了指上頭客廳還亮著明晃晃的家，這個時候的聲音變得更大了。他一看就明白了說：“我知道了，你有家不能回。很正常的，吵多了也就習慣了。”我說：“怎麽會習慣，他們才剛剛開始吵。”他笑笑說：“都是過來人了，你有天當父母了，就知道了。”


  我疑惑的問：“是這樣嗎？”他用手電筒對著這棟樓一陣亂照說：“看，三樓的這家，剛結婚不到一年天天十二點鍾準時吵，快開始了，像鬧鍾一樣準時。”接著他用手電照著五樓的說：“這家結婚十年了，孩子一歲了，每天為奶粉錢誰出多點的幹架的呢。你們家現在還算好的呢。”我盯著他的臉看，然後他說：“不過以後怎樣就不知道了。”


  保安最後說：“我小時我父母也整天吵，到我當了父母才知道吵架是無法避免的，隻是父母吵架時被讓孩子看見。看來你還是走遠一點吧。”說完，他不聲不響的就走了，去巡邏了。我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說些什麽，我是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原來這一棟的樓的居民都是吵著架過來的啊，這是我唯一聽進去的。不知道結婚是不是就是場沒完沒了的吵架，想到這裏我就想起了林夢媛，如果事實真的就像父母說的那樣，假如我和校花結婚了，是不是吵架隻是變成了她一方的高智商行為，越想越害怕。


  林夢媛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大媽一樣的悍婦，我變成了一個頹廢的大叔。這就是婚姻的終點嗎？也許是我偏見在起作用，如果林夢媛變得跟餘倩越來越像，那我還不如和餘倩談戀愛呢。


  這個時候我終於等到客廳的燈滅了，可是客廳的電視的光亮了起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是十一點了，這個時候這棟樓已經鮮有亮燈的房間了，我正準備要上樓時，忽然我的手機響了。我一接聽那邊的聲音是我媽，她的聲音有點哽咽說：“楊俊，你怎麽這麽久還沒到家，是出了什麽問題嗎？”我看著我家的窗戶肯定不能承認我在家底下看著你們吵架呢。


  我支支吾吾的推脫說：“今天在學校學習，被老師特意留下來補習。”她的聲音裏變弱道：“用不用我去接你。”我說：“不用了，我現在已經到小區裏了。”她於是推開了窗戶，伸出了頭。我像烏龜一樣馬上找個角落躲起來，這不就是我的龜殼嗎？她什麽也沒看到，看了幾眼又關上窗戶了。她掛斷了電話，我把手機放回褲袋裏。我打開了家裏的門。


  就看見我爸一個人看著電視，電視裏播著體育彩票的開獎，他沒有注意到我，也沒有看我。我就要進房間時，他忽然開口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和別人去瘋了。”我就說：“能去哪裏瘋，晚上隻有家裏可回。”他於是又沉默的看著電視，電視的微光皺著他臉上的輪廓。


  一個晚上恐怕我睡著的時間隻有三個小時，我躺在床上回憶著他們吵架時的聲音，幻想著他們吵架時的樣子。她一定是眼睛怒目，表情誇張，額頭的皺紋都出來，動作張牙舞爪的。而他一定是青筋暴起，嘴巴張開就像鯨魚一樣，用手指指著他麵前的這個人。


  這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如果睡了一覺第二天又是童話故事。我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慢慢睡著。第二天我不是被鬧鍾叫醒的，是被另外一場吵架驚醒的，我的頭探出被子，看鬧鍾還有半小時才響。我媽的聲音說：“我今天上早班的，中午你下班了回來煮飯。”我爸的聲音是：“憑什麽的，下班了我要去彩票那裏。”我媽說：“你還有沒有一個男人該有的責任的？”


  說完，又是無止境的爭吵。我這個時候還是多睡一會吧，不知道亞當和夏娃會不會也吵架，不知道他們會因為什麽而吵。可能他們也沒有料到，幾千年後的夫妻間的爭吵竟也沒有多大的改變。我望著這個鬧鍾，也許時間現在走得慢一點就好了。


  這樣他們吵完吵夠了就沒事了。或者這個鬧鍾走得快一點，把吵架吵完了，然後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今天的天還沒有完全亮，而我的夜也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