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老師的家
今天是教師節，昨天班長和同學們商量好口號的問題了。用班費買的禮物應該也到了。我看著空空的講台上就等著老師們預備就位了。早讀很快就結束了，第一節課是曆史課。我在想他們會怎樣安排呢？有沒有驚喜，就在我還在默想時，曆史老師驚喜的出現在門口，她走上了講台，結果班長喊了起立，大家紛紛站了起來說：“祝老師教師節快了。”說完，班長捧著鮮花上台去給老師，老師激動的拿著花說：“謝謝大家。”老師平複了一下情緒說：“其實每個老師教師節最好的禮物就是看著你們有個好成績，祝大家高考都考上一個好學校。”
說完，大家齊刷刷的鼓掌。曆史老師激動著紅了眼眶，就這樣曆史課變得有動力了許多，我指的是老師。我看了大家還是早上第一節課昏昏欲睡，這難道也是連帶的禮物嗎？到了班主任黃老師的數學課，大家精神了很多，當他站在講台上時，大家說完了祝福語後，班長拿著鮮花和一個泰迪熊給了班主任，班主任看著鮮花很是高興，但是另外一隻手接過泰迪熊後說：“這也是給我的禮物嗎？”班長說：“這是給你兒子的禮物。”老師說：“這真是一舉兩得的。”
班主任嚴肅的說：“希望你們多認真在學習上麵，把這些心思用在考試上，你們也就不會這麽低分了。”我看著班主任想看來老師們都是借題發揮的高手，變著法子激勵我們。接著政治老師，藍主任，英語老師，語文老師都收到了禮物。藍主任收到禮物時還問我們：“其他老師收到的禮物跟我的一樣嗎？”結果大家都沉默的看著他，疑問的望著他。他又說：“當老師就是好，每年還有一個節日可以過。”說完，他滿意的對我們笑笑。
課間時，文庭婷來到班長麵前吹噓自己的創意說：“班長，這是我的idea的，滿意吧。”班長說：“隻滿意三成。”文庭婷說：“那麽剩下的七成呢？”班長笑笑說：“看以後老師對我們的態度。”餘倩插話說：“七成裏還包括考試分數，問老師問題時他們的態度，和家長會老師的態度。”文庭婷忽然像崩潰一樣看著他們，然後笑笑說：“餘倩，我去你們家燒烤攤吃一次燒烤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啊。”餘倩說：“說到做到。”文庭婷說：“想不到我點子大王也有陰溝翻船的時候。”說完，仰著頭就走開了。
下午放學後，餘倩找我一起去李老師家，我說：“現在去不太合適吧，你看快六點了。”她說：“別在猶豫了，再猶豫今天就過了。教師節就過了。”我說：“晚上還要晚自習呢？”她說：“就一晚沒什麽損失的。”我們離開時，Mary又說：“你倆又要去約會啊，上哪去約會的？”餘倩笑笑說：“去老師家約會。”Mary說：“那麽老師不就是電燈泡了嗎？還是見證人。”餘倩說：“我們在這裏，你也是電燈泡。”Mary的口中又塞滿零食了，擠不出一句話了。
我們騎上了車，我說：“你知道李老師家在哪裏嗎？”她微笑著說：“大概知道。”我疑問著說：“那麽我們大概能到嗎？”餘倩笑笑說：“我問過文庭婷了，天底下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我就跟著餘倩，繞過幾條小路，路慢慢的變得狹小，周圍排滿著低矮的紅磚房，路燈都是昏暗的，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然後餘倩在一棟兩層小樓麵前停車，我跟著她停車下車，我看著沒有門鈴，窗裏透出來的大部分光線都被窗簾擋住了。餘倩站定後大聲的叫：李老師。我忽然看看周邊有沒有人投射目光過來，我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叫了一會，李老師探出頭來，一看說：“是餘倩和楊俊啊，來這裏玩啊。”接著她緩慢的走下來，打開了門。我倆一起走了進去，李老師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她領著我們一直到飯桌，頭頂的節能燈不斷閃爍，李老師家裏不大，沒有多少家具，客廳裏隻擺著一張吃飯桌和一台舊電視。她問：“你們有沒有吃飯？”餘倩說：“沒有。”我也是。餘倩於是大方又不客氣的吃著飯菜起來，我則有點拘謹。我看著她好像就在自己家一樣，而我感覺自己就像在外地一樣無所適從，李老師，不斷的給我倆夾菜，她說：“我的菜沒有學校食堂的菜好吃，但是吃了不會上火。”餘倩點著頭說：“學校的菜放太多油太多鹽了。”
吃完飯後，李老師說：“你們今天晚上不用晚自習嗎？”餘倩笑笑說：“我們逃課了。”李老師忽然嚴肅的板起臉來說：“別忘了你們這一年要參加高考這件大事，還逃課來見我，就是不對了。”餘倩說：“這不是今天是教師節嗎？”李老師忽然驚訝的看著我們說：“今天是教師節啊，我給忘了，人一旦退休了，連自己的節日也不記得了。”餘倩這時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精美的小台曆，說：“李老師，送給你。”李老師接過後說：“太謝謝了，花了很多錢吧。這個台曆很精美，送給我是什麽意思？”餘倩說：“希望你記得我們這一年，這一年你不能陪我們走完，希望你看著台曆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看完我們高考的這一年。也算是一起度過了。”這時餘倩對我說：“俊哥，你的禮物也快拿出來。”
說到我了有點不好意思了，我真是有點囊中羞澀的樣子，我還是拿出來了五塊錢買的賀卡。李老師看著賀卡說：“楊俊，我很喜歡，你比餘倩實在。”餘倩說：“沒辦法，俊哥的預算隻有五塊錢。”李老師說：“我退休了，也不需送我多麽貴重的禮物，心意到了就行。”吃完飯後李老師說：“喝米酒嗎？我說：“我還未滿十八歲就不喝酒了。”這時餘倩嫌棄的說：“俊哥，喝不醉的。”說著，餘倩就大口大口的灌下肚子，李老師說：“這是我自己釀的，好喝嗎？”餘倩笑笑說：“跟飯菜一樣好吃。”李老師臉上出現了微微的笑容，在微光下，她的笑容雖然在布滿皺紋的臉上難以察覺，但是她嘴角咧開著露出了標準的六顆牙齒。
李老師打開了電視，把頻道調到中央一套說：“我每晚都要看新聞聯播，你們看嘛？”餘倩說：“我爺爺也喜歡看。”李老師說：“多看點新聞聯播對你們高考時答的題目有幫助。”接著李老師從箱子裏拿出了藥膏和風油精，她在脖子上貼藥膏，肩膀塗風油精。她說：“老毛病了，職業病，人一旦退休，什麽病都來了。”接著房間裏就很快彌漫著風油精的味道。餘倩說：“老師的愛人和孩子都不在家嗎？”李老師歎了一口氣說：“兒子一個人在外地打拚，隻有過年時才難得回來一次。我老伴吃過飯出去散步了，我腿腳不好，隻好窩在家裏。”
餘倩說：“我媽因為燒烤攤整天忙來忙去也是身體不好。”李老師說：“你要多幫幫你媽才行。”我看著退休了的李老師，她不在講台上了，不在辦公室裏，不在批改試卷，不在督促我們學習。她這個時候才回歸自己，也更像她真實的自己，一個衰老的老人。
李老師盯著電視機屏幕忽然說：“你們現在的班主任怎麽樣？還習慣嗎？”我說：“他對我們要求高，嚴格。”餘倩不滿的說：“不是的，他是對我們差生要求高。我們這些高一以來著名的差生都要每天放學下來學習。”李老師笑笑說：“這不是正好，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我總是把你們當成我的孩子，我每次麵對你們犯錯誤總是下不了狠手，就是怕傷害了你們的自尊。我的孩子也是這樣，從小不打不罵，結果現在一個人在外地總是打電話回來抱怨領導同事不好相處，其實是我從小對他嬌生慣養。”我看著餘倩，餘倩有點沉默了。
餘倩忽然說：“可是他還叫我們去擦廁所，就為了教育局檢查。結果教育局連廁所都沒用，就走了。”李老師說：“他是年輕的老師，也有考慮不周的時候，大家相處久了就會慢慢適應，但是需要一定的過渡期和磨合期，我曾經也是這麽過來的，那時我剛畢業就分配來這裏，我想一個人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麽辦才好，我這一輩要完了，後來我這樣想這裏沒人認識我，正好我可以重新開始，老天爺不是給誰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的。我了解了這些，也就了解很多外地來的轉校生。”餘倩說：“老師，我很了解，我就是從農村出來的，很了解你當時的感受。”李老師笑笑說：“你這個小丫頭了解什麽，當時你還沒有出生呢？”
餘倩又說：“我不喜歡教我們的英語老師，他總是想吸引別人的注意，而且見我成績差，總是找到機會就打擊我。”李老師說：“英語老師啊，我是知道他的，他長期和他老婆冷戰，又有個和你一樣大的女兒要管，現在又要帶你們這一班高三學生，可想他的壓力有多大。你要多體諒他。”餘倩說：“可是他並不體諒我。就是諷刺我成績倒數。”李老師說：“那就努力學習把成績提高上去，證明他看人的眼光不好。”餘倩說：“可是怎麽提高上去，不是像跑步一樣簡單的隻要重複多練就行了。”李老師忽然轉頭看我說：“楊俊，你要多幫助一下餘倩才行。這次摸底考試你的成績不錯，你也該分點心在幫助餘倩上，你們又是一起長大的夥伴。”
我說：“好的，李老師，有我幫她下次她的考試起碼要進步十名以上。”說完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餘倩看著我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李老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就這麽定了，你們要一起進步啊。”終於到了晚自習下課的時間，我們離開了李老師的家。我問：“我們還回學校嗎？”這一句話一說出我就覺得笨死了，但是已經收不回來了。餘倩笑笑說：“俊哥，你也太老實了吧，太老實是要被人欺負的，我們不是上班下班打卡的。”一路上我還想著李老師說過的話，餘倩依舊在嘴巴不停的說著李老師，我感覺李老師就像她的另外一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