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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忠心

  西河岸上的楚雲飛自覺解決了一個麻煩,心裏鬆快了許多。正和祈婉討饒,蒼澤已不動神色地離開了。楚雲飛問向一旁的祈戎,誰知祈戎不發一言地拉著妹妹走了,神情肅然,叫楚雲飛尷尬了好一會兒。


  楚雲飛失去了蒼澤的蹤跡,隻好先回客棧,差人上齊王府給李寂遞了紙條。


  此時的李寂正坐在李曠床邊,兩人就涼州府的庶務聊了起來。


  李寂指著諜報上的署名,問道:“涼州府知州洪遠兩麵三刀,表麵上對父王畢恭畢敬,實際上卻對涼州府的事務多有隱瞞。”李寂將之前他們在涼州府時的經曆說了一番,又道:“當初寒煙湖一戰,江湖人死傷無數,這個洪知州定是想了辦法推脫,才能安然無恙地坐在他的知府衙門裏。”


  李曠聞言,淡淡地道:“不過是官場上的明哲保身之法,本王知曉他為何人指使,自然不必與他計較。說到這裏,曾在黑川關任過副將的劉王兩人死於江湖仇殺,倒是可惜了。”


  李寂一聽李曠提到劉副尉和王副尉,便想起那夜芸娘和小青的以命相搏,疾言厲色道:“這事我知曉,劉王兩人是軍中敗類,死不足惜。”


  李曠狐疑地看著李寂,李寂才將芸娘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說道:“這些將領不在邊關領兵禦敵,反倒在百姓倉皇之時趁火打劫,為逞私欲,殘害婦孺,連人都不是,還能指望他們保家衛國?”


  李曠聞言,手握著拳頭,砸在床板上,道:“可惡,十年前若本王為帥,定將他們斬首示眾。”


  李寂也點頭附和,道:“洪遠助紂為虐、包庇兩人,也不是一個好官。”


  李曠卻突然話鋒一轉,問道:“若你治下,有此等官員,你當如何行事?”


  李寂毫不猶豫地答道:“殺。”


  李曠卻搖搖頭,道:“為官者清正無私寥寥無幾。但凡身在其位,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他們有的身居五品,有的隻是芝麻小官。這些人或許有為國為民的心,卻沒有施展其才之力。就像洪遠,官雖不小,但也是一步步爬上來。他的上頭又壓著一個楚少昌。洪遠是個聰明人,這些年在任上,談不上百姓愛戴,但也做了不少有利農事的事情。他雖有錯,卻並非大惡之徒。”


  李寂聞言,若有所思:“若是人人都像洪遠這般,豈不是讓百姓無處伸冤?”


  李曠淡淡地道:“洪遠此人,能用,但有個用法。隻要你能掐著他的命門,即便他不為你所用,也不會壞你的事情。有些人,沒有忠心也是可用的。”


  李寂聽出李曠的話外之音,不由苦笑道:“父王指的是楚雲飛?”


  李寂的聰慧讓李曠不由自主地點頭讚許,隻聽他冷冷地道:“身為楚少昌的兒子,血脈相連,他想擺脫這層身份,已是妄想。楚少昌背後站著劉家,楚雲飛向你表白忠心,卻不過是別人的計而已。他的的妹妹被人握在手中,他的忠心便不會在你身上。”


  李寂此時已是大驚,原來李曠知曉的事情遠比他想象得還要多。李寂來不及細想,便聽李曠繼續說道:“楚雲飛遠比楚少昌聰明百倍。你若能善加利用,他定是一把利器。”


  李寂不解地問道:“父王剛剛不是說他對我並非忠心。”


  李曠笑著道:“等你將他的妹妹楚雲袖握在手裏的時候,他的忠心便會在你的身上。”


  李寂心中一凜:父王這是在教導自己如何禦人。果然,出了燕京城,他的世界仍然滿是算計。


  李寂不由自主地想起蒼澤來,或許隻有在蒼澤那裏,他才覺得自己可以放下防備,不必小心堤防,擔心蒼澤有一日會將手中的劍刺向自己。


  李曠見李寂呆坐在那裏,沒有說話,便喚道:“寂哥兒可知為父為何要跟你說這些?”


  聽著這一聲叫喚,李寂的眼神聚焦在李曠細長的眉眼上,說道:“為何?”


  李曠輕笑一聲,道:“為父在北地駐守五年,五年來與桓涼人大大小小的戰事打了不下百來場。桓涼人的堅韌勇猛,遠在想象之外。如今桓涼遊勇不斷試探,曹易隻守不出,遠非長久之計。你需盡快學會這些,等到有一日上了戰場,你便會知道,那些忠心於你的人能為你做到什麽。”


  李寂將李曠的話記下。等出了李曠的院子,方有一個侍衛遞上一張紙條。李寂展開一看,正是楚雲飛的筆記,紙上隻簡單地寫著四字“他已知曉”。


  李寂看罷,仰麵朝天,雙眼緊閉,似在抗拒著真相。那夜的刺殺之事被蒼澤所知是遲早的事情,李寂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李寂雙手握成了拳頭,隨即又想到什麽一樣,拳頭打開,手中的紙片隨風飛走。


  恰好拐過轉角的紀皓看著迎麵飛來的紙片,一把抓住,打開一看,便知李寂為何迎風獨立。


  紀皓走至李寂的身旁,道:“紙包不住火,知道了也好。”


  李寂卻不做聲地走開了。紀皓一臉狐疑地看著李寂遠去的背影,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話。


  是夜,一片喊殺之聲響起。李寂忙將一把紅纓抓在手裏,對李曠道:“父王,快走,我來應付。”


  李曠卻呆立在那裏,道:“本王向來隻有進,沒有退。”李曠說著,抓著精鋼槍便衝上上去。


  此時,眼前一片火光,火光之中,喊殺聲漫天。李寂看著桓涼人從四麵八方向他們湧來,李曠的身影已被淹沒在敵陣中。李寂舉起自己手中的紅纓槍刺向麵前的一個敵人,隻見那人被刺了一槍後,搖搖晃晃地指著自己,道:“抓不住李曠,抓李曠的兒子也是一樣的。”


  李寂聞言,大喝一聲,又朝那人紮了一槍。此時他的身邊已圍滿了人高馬大的桓涼人。李寂不斷地變換手中的招式,長槍刺傷了一人又一人。這些人似沒有知覺一樣,傷了倒了,又站了起來。


  李寂握著長槍的手已微微顫抖。當他又一槍紮出去時,一把長劍趁著空隙朝自己刺來。李寂想要抽回長槍格擋,長槍卻被人死死鎖住。眼見著長劍即將刺進自己的身體,一個身影飛身撲過來。長劍“撲哧”一聲,刺在身影的身上。李寂定睛一看,擋在自己麵前的身影竟是蒼澤。


  蒼澤的身體已被洞穿。湖藍色的長衫變得汙穢不堪,白皙俊秀的小臉上此時正掛著笑。隻見蒼澤握著自己的傷口,嘴角含笑,向自己道:“刀山火海等閑赴,肝膽相照兩昆侖,寂哥,我不會負你。”


  “不……”李寂大叫著坐起,額頭上的汗珠如雨,眼中掛著淚痕。李寂定睛一看,見自己身在臥室,才想到剛才的那些不過是夢境。


  李寂拉開被子,轉身坐在床沿,此時掌心傳來濕潤粘稠的感覺,李寂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向那裏,隻見手心已多了四個窟窿。李寂將手舉到自己的眼前,想起白日裏李曠說的話,不禁喃喃自語道:“看來,黑川府一戰,遲早要來。”


  李寂想起夢中的情景,又想到楚雲飛的字條,看著投射在窗欞上的冰冷月光,道:“知道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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