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祈婉

  祈婉端著點心回到屋的時候，屋中隻剩祈戎一人。祈戎呆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麽。


  祈婉將點心放在桌上，問道：“他們走了。”


  祈戎歎了一口氣，回道：“嗯。不過，有些事情，隻怕瞞不住了。”


  祈婉聞言，呆呆地在桌旁坐下，道：“原本也沒想著要瞞，隻是沒有想到李寂會是李曠的兒子。少主與誰結拜都行，唯獨他們姓李的這一家子不行。”


  祈戎握著拳頭砸在桌子上：“怪我，當初他們一時情起結拜之時沒有阻攔。”


  祈婉握住祈戎的手道：“哥哥，這不怪你。當初我們與少主也是初識，李寂與少主相識在前，就算當時你上去阻攔，他也未必會聽。”


  祈戎道：“事已至此，隻希望少主心中能念著與陳相的血脈之情，不要破壞陳相的計劃就好。”


  祈婉道：“哥哥的意思，是要對少主合盤托出？”


  祈戎點點頭：“嗯，今日少主與李寂同來，想來他也對此事有些猜測。如果我們再隱瞞下去，隻怕會失了少主的信任，以後想要待在少主身邊，隻怕是不能了。”


  祈婉有些猶豫：“哥哥，若是我們說了，少主會不會再也不要我們了？”祈婉說著這裏，臉上露出不舍的表情來。


  祈婉本就想與蒼澤多多相處，好增進彼此的情誼，又怎會願意因為陳平的事情，失去接近蒼澤的機會。祈戎對這個妹妹甚是疼愛，所以對於國仇家恨這樣的事情，反倒寧願自己去背負，不願意祈婉沾染分毫。祈婉雖然也知曉天慶十一年發生的事情，但畢竟那時候她還小，心中的仇恨遠不如祈戎深刻蝕骨。


  祈戎到現在還記得和安城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他的父親祈戰被攻城的將士砍去了頭顱，一身戰甲的屍體跪立在城門前，似在說著不甘。


  第二批進城的人便是李曠帶領的一千府兵，他們按家按戶地搜尋城中的活口。是李曠率先發現了當時年有十三的祈戎和九歲的祈婉，在阿娘的哀求下，李曠才勉為其難地將兩人偷渡出城，送到了東城。


  東城坐落在和安城的東麵，也是從外麵進入和安城的第一座城池。當時慶帝李晹來訪時，就是城主祈戰親自開城門迎進來的，也是祈戰親自護送大興朝一幹人等去的和安城。隻是，誰也沒有料到，祈戰這一去，竟再也沒有回來。


  祈戰手下有一個參將，名侯揚，就是這個人悄悄將祈戎兄妹安排到普通人家教養，才逃過了慶帝的清算。後來陳平找到了他們，並安排祈戎做邢寧的弟子。


  五年苦學，隻求一朝大仇得報。這邊是祈戎最大的心願。而他對於祈婉，卻隻有最簡單的要求，那就是快樂地活著。


  祈婉在七歲時被告知自己已經指給了當時的少君嫡子蒼澤，頓時滿心不喜。整個和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公子蒼澤就是一個愛哭包，整日裏哭哭啼啼的，沒一點男子氣概。有一次宮宴，祈婉悄悄溜進瑤雲館，想好好看看蒼澤長什麽樣子。誰知正好遇上了被二公子蒼洺欺負的蒼澤。


  八歲的蒼澤一次次舉起了拳頭，卻在將要落在六歲的蒼洺身上時收了回來。祈婉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蒼澤，頓時明了，這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他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想反抗。這是一個真心愛著弟弟的哥哥。


  祈婉在心中做下決定——這個未婚夫，她要了。至此之後，雖然蒼澤並不知曉祈婉，祈婉的心中卻是一刻不忘。


  祈戎怎會不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思，他拍拍祈婉的手，道：“別怕，有哥哥呢。哥哥不會讓少主怪罪你的。”


  祈婉怎會不明白親哥哥的心思——若是少主怪罪，哥哥這是想將所有的罪攬在自己身上。祈婉不由握住祈戎的手，想說些什麽，到底什麽也沒說。


  祈婉請店小二幫忙送了個消息進王府，約蒼澤明日早上在客棧見，到時想要知道什麽，他們都會告訴他。


  祈婉吩咐完店小二剛想上樓，誰知被人叫住了。


  “姑娘請留步。”來人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臉上有些髒汙，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爛，看上去像是個乞丐。


  祈婉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人，道：“我不認識你。”


  那人不慌不忙地道：“姑娘自然不認得我，我們並未見過。我這裏有一封信，是有人托我轉交給姑娘的。”說著，便向祈婉遞上一封信。


  祈婉狐疑地接過他手上的信，問道：“何人托你轉交的？”


  祈婉轉念一想，他哪裏知道是誰？這不是白問了一句。於是，換了個問題問道：“托你轉交的那人長什麽樣子，可否與我說說？”說著從錢袋中取出一塊碎銀扔給那人。


  那人接住銀子，放手裏掂了掂，才放進腰帶裏，回道：“一個男子，中等個子，約莫三十來歲，長得挺清秀的。”


  祈婉見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便將人打發走了。回了房，祈婉便將信遞給祈戎。


  祈戎接過信，看了一眼上麵的字跡，問道：“這信從哪裏來的？”


  祈婉道：“不知道，來的是個小乞兒，約莫是得了銀子替人送信。哥哥知道是誰的信？”


  祈戎點點頭道：“嗯，你看這裏，有一個記號。”


  祈戎指著信封左下角的地方，祈婉湊過去一看，見那裏用針刺著一個“平”字。祈婉驚道：“陳相的信？”


  “嗯。”祈戎應了一聲，打開信看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祈戎將信遞給祈婉，道：“你也看看。”


  祈婉見祈戎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便接過信紙，細細地看了起來。


  信的內容非常簡單，但其中的意思卻十分清楚。信中隻說了兩件事情，其中一件是陌白刺殺李曠得手，李曠重傷，桓涼大兵將至；第二件事情是陌白被李寂所刺，身受重傷，人已帶回和安養傷。陳平在這件事情後囑咐道：“爾等將此事告知少主，到時少主定會與李寂翻臉，如此，少主定不會跟著李寂沙場上陣。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為了少主好，切記一定要告知。”


  祈婉看完信，呆坐在那裏，無法言語。剛剛她還跟哥哥在這裏為了向少主坦白的事情發愁，誰知陳相又扔下一個驚天之雷。祈婉看著祈戎苦笑道：“哥哥，你有什麽打算？”


  祈戎眼睛盯著祈婉，緩緩說道：“小婉，若是桓涼真要攻打大興，你願意替大興上陣殺敵嗎？”


  祈婉毫不猶豫地道：“自然不願。”


  祈戎道：“那就好。我也不願意。我們不能替大興殺敵，少主就更不能。此事明日一早便告知少主，也好讓他與李寂斷了瓜葛。”


  祈婉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道：“少主視陌白如父，此事隻怕會傷了少主的心。”


  “傷心總比沒命的好。那可是戰場，且不是我們的戰場，憑什麽我們要替仇人守衛疆土、流血犧牲？”祈戎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道，“小婉，你要記住，就算是死，也絕不替他們李家人做事。”


  祈婉深知自己考慮不周，忙諾諾地應道：“我知道了，哥哥。”


  祈婉雖然不想蒼澤傷心難過，但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蒼澤真有個什麽好歹，她一定會悔恨終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