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子良
李寂縱身一躍,悄然隱於琴香閣最左端的屋脊之處。夜慕如墨,夜風微涼,隱隱似有一些異樣的寂靜。
墨香閣不同於琴香館和天舞軒。琴香館處處是琴音繞梁,就算有什麽聲音也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天舞軒有舞有樂,自然不乏熱鬧。唯有墨香閣以書法棋藝交流為主,要的便是心如止水靜默無聲。
如此一個地方,一個不慎就會露了行跡。看來子良其人,謹慎得很。
李寂伏於女牆下,將身形藏在影子裏。此處與子良的屋子隔著兩間房,就算李寂的耳力再好,依然聽不到任何聲響。那間屋子裏,到底有多少人在其中,沒有人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仍是沒有動靜,李寂打算賭上一把,正想翻越屋脊往那間房的屋頂而去。就在這時,東南角的高牆上竟跳上來一道人影。李寂一驚,忙伏下身去。
此人麵白如霜,一襲月白色的長袍,手持一柄白色長劍,竟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是白衣劍客陌白,他怎麽會來此?李寂疑惑。
李寂正要去看時,隻見陌白已站在墨香閣的走廊上。他一步步走向那間亮著燭火的房間,渾身上下彌漫著一股殺氣。
正當陌白離房門越來越近時,南麵又飛出一道身影。此人一頭白發,一襲淡紫色的長袍,手中一把長劍。他站在天舞軒的屋脊上,向陌白抱拳道:“久仰白衣劍客大名,邢寧在此恭候多時。”
陌白聞言,停下腳步道:“等我何事?”
“在下的君子劍從未與你的風意劍一戰,還望今夜不吝賜教。”邢寧說著,握劍的手拇指一頂,劍鞘中的劍已朝陌白飛去。身形也如閃電一般,衝向陌白。邢寧已然追上飛劍,隻見他的手握在劍柄處,劍尖朝著陌白飛來。
李寂又是一驚:邢寧?他怎會在此?看這情形,邢寧是來阻陌白的。看來其中定有什麽秘密。聽到邢寧說“恭候多時”,李寂深知紀皓已露了行跡,自己便愈發謹慎。
李寂不敢再起身,便伏在女牆下偷看。
隻見陌白將手中的劍一舉,“鐺”的一聲,邢寧的劍擊在陌白的劍鞘上。陌白手中一送,將邢寧的劍勢送了回去。
“你若想打,隨時候教,隻是今夜不行。”陌白淡淡地道。
“若我非要今夜呢?”邢寧一個跟頭落在湖心亭的頂上,看著陌白道。
“看來陳平有不少事想瞞我。”陌白冷冷地道,“罷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既然你想打,我奉陪就是。”陌白看了一眼四周,所幸此時樂聲喧天,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此處不是地方,你且隨我了。”陌白看了一眼窗欞上映現的兩道人影,轉身往屋脊上一躍,馳步往來的地方飛去。
邢寧聞言,朝那個房間的窗處點了一下頭,便追著陌白而去。
李寂看著兩人離去,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此時兩處皆是琴聲樂語,絲毫沒有被剛才的殺意所影響。
李寂見那個房間的兩道身影自窗口消失,翻過女牆往那處屋頂而去。
李寂悄無聲息地落在屋頂上,側耳辨聽房內的聲音,直到確定兩人的位置,才趴下細聽。隻聽房中傳來兩道聲音。
“子良兄,請。”
“陳平兄,你就不擔心你那位朋友?”
“放心,我自然是有信心,才讓君子劍來阻白衣劍客的。”
“陳平兄的計謀,子良佩服。”
“哪裏的話,黑虎寨和涼州府,若不是有子良兄坐鎮,哪裏會如此順利?”
“哈哈哈。”
李寂聽子良笑得得意,緊握著折扇的手差點將扇骨握斷。李寂輕手輕腳地翹起一張瓦片,朝屋裏看去。隻見堂中一東一西,對坐著兩人,中間是一個棋盤。東麵黑子,西麵白子。
東麵那人約莫三十多歲,麵白無須,身著一襲靛藍色羅袍。西麵那人二十多歲,一身淺灰色書生裝扮。看來此人便是子良。
李寂正想跳下屋頂去找他們問個清楚,卻見東麵那人將黑子落在棋盤上,說道:“子良兄,可知齊王李曠的弱點在何處?”
李寂聞言,如被雷擊:他們竟還想謀算他的阿父。他早知道北地之事不會這麽簡單的,看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衝著阿父去的。李寂握緊手中的折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子良聞言,驚訝地問道:“如此說來,陳平兄知曉?”
“李曠此人,過於重情。你可知他為何對北地之事一直沒有動作?”
“願聞其詳。”子良向陳平抱拳道。
“李曠在北地鎮守五年,北地邊境就太平了五年。嶺北行省在他的治下,可謂是民風純良世道太平。北地早有傳聞,稱戰神齊王,馬上可平天下,馬下可治天下。李曠深知如此傳聞,一旦傳入慶帝耳中,定會引來慶帝的猜疑。”陳平手上又落下一子,接著道,“慶帝那人素來因坊間傳言他得位不正而如芒在背,此時若有傳聞稱齊王馬下可治天下,他豈能不心慌意亂?”
“慶帝此人,素來多疑。”子良慢慢地撚著手中的白子道。
“此番北地一亂,可不就是幫了李曠一個大忙嗎?慶帝正愁找不到借口降罪於他,如今瞌睡了有人送上一個枕頭,豈不痛快?李曠借著此事獲罪,必定可以安慶帝的心。到底是看重所謂的兄弟情誼。”說道最後一句,陳平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難道此事真如他們所說,阿父是有意不管北地動亂之事,好讓自己獲罪來安皇伯父的心?難怪紫衣衛遲遲沒有證據傳入京中,難怪皇伯父隻憑一張折子就定了阿父的罪,原來竟還有這些原因。
李寂此時有些疑惑,此事還有繼續查下去的必要嗎?正當李寂猶豫自己是不是要破頂而入,抓住兩人勢,又聽到子良問道:“靖州府那邊,不知陳平兄有何安排?”
“子良兄,放心,江湖中人已經齊齊往靖州府去了。既然屠殺江湖人一事是朝廷所為,他們自然知道該找何人報仇。”陳平落下一子道,“隻需一子,勝局在握。子良兄,承讓。”
子良看著棋盤笑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我可不就是輸了嗎?”子良抱拳道,“陳平兄果然好計謀。”
難道五鬼是為陳平所用?他們欲將此事嫁禍給阿父,引江湖人找阿父尋仇。李寂一想到此就慌了,看來他還需盡快趕到靖州府。
李寂心中還有一些疑問,正想進去抓住兩人問個清楚,誰知琴香館外竟傳來一陣喧鬧聲。李寂翹頭望向那處,竟看到幾個侍女圍著紀皓指指點點。
紀皓攙著楚雲飛滿臉漲紅,好不狼狽。
李寂又看向屋中,見子良和陳平已不見蹤影,便知已經打草驚蛇。此時蛇已經跑了,李寂隻能暗暗記下兩人的相貌,悄聲翻過屋脊,潛回到琴香閣的雅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