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襲
馬車一路走得極平緩,一是照顧到徐仁的傷,二是早已知曉會趕不到宿處,便也不著急了,反正都是宿於野外,近一點遠一些沒差別,誰知天公不作美。
上晌出來的時候豔陽高照,絲毫看不出有雨的樣子,誰知不到酉時,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場暴雨傾盆而至。
幸好裴離準備得充分,馬車上加蓋了油布,倒也不怕大雨。
“上午出發時還好好的,竟下起雨來了。五月的天,娃娃的臉,果然說變就變。師父且忍一忍,等明日趕到宿處就好了。”裴離掀開窗簾往外看。隻見雨滴如珠鏈不斷,驟雨敲打著枝葉車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徐仁此時仍很虛弱,說話時帶著點喘氣,他說道:“若不是我執意出山,你也不用為我跑這一遭。”
“說什麽呢?師父,我這不是自己想出來看看,免得別人都將咱們劍穀給忘了。”裴離嬉皮笑臉地回道。
“忘了好啊,劍穀的名聲都被我給毀了。”徐仁感歎道。自己這一生,習錯了武,做錯了事,現在回頭都晚了。
這都怪他自己,師父曾看出這套劍式的問題,徐仁以為師父嫉妒他自創的劍法強於劍穀傳承,才阻止他練習離別劍。是他小人之心了,才導致後麵一連串的事發生。徐仁悔不當初。
“師父,你別太自責。等咱們回去後,挑揀幾個有潛力的孩子細心栽培,練上個十幾年,相信咱們劍穀的名聲一定會更加響亮的。”裴離安慰道。
兩人說了些許的話,車外的雨也漸漸小了,隻剩下雨打樹葉的沙沙聲。
兩人見雨勢已過,便安心靠著車壁休息。
突然,林中飛起一群夜鳥,尖叫聲驚醒了裴離。
徐仁突然睜開眼睛:“有人。”他雖然不能動武,但功力還在,聽風辨位這樣的本事還是有的。
“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裴離走出馬車,站在車架前朗聲高問。
隻聽“咻咻咻”幾聲,林中竄出十數人,有鬆山派的清鬆道長,天山派二弟子——飛霜劍何同,江南四大金剛來了三個,還有號稱鬼哭狼嚎的鬼穀四傑,單刀會的陌刀柳九,還有一些叫不出名號的江湖人。他們三五成群,各自成列,站在在馬車前。
裴離手中的劍不由緊了緊,道:“敢問是哪些江湖朋友,可是找我們有事?”
“貧道等人來尋劍狂徐仁的。你又是何人?”一個老者走出來道。隻見他六十多歲,須發灰白。身穿一件玄色道袍,手持一把長劍,凜然立於風雨中,自有一身浩然正氣。
“晚輩裴離,敢問可是鬆山派的清鬆道長?”裴離倒也不認識清鬆道長,隻是一路過來有所耳聞,都說清鬆道長鋤強扶弱一身正氣,是北地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輩。
“正是本道。你就是醉劍裴離,劍狂的徒弟?”清鬆道長問道。
“正是晚輩。不知眾人雨夜趕來,所謂何事?”
“你可知你師傅在北地犯下兩件大案?今日貧道受一眾江湖朋友所托,來討個說法。”清鬆道長直接道。身後眾人皆有些憤憤,附和道:“對,我們要個說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場麵頓時有些混亂。清鬆道長手一抬,眾人噤聲,道長方道:“徐仁前後兩次殘殺數十位江湖義士,今日在場的皆是他們的親朋好友。這筆賬是不是該算一算?”
“道長,你聽我說……”裴離本想告訴清鬆道長此事的真相。誰知,徐仁的聲音自馬車中傳來“離兒。”徐仁喝止裴離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就由我而終吧。”
“一人做事一人當,清鬆道長,你們若是想報仇,就衝我來吧。”徐仁心中有些悲涼。看來寧兒這是非留下他這條命不可。
“師父?”裴離不解,剛才他們不還說著要重震劍穀威名嗎?為何突然要放棄。不過是這麽些人,除了清鬆道長外,其他人聲名不顯,武功定不如他,又有何懼?裴離早已打算大開殺戒。
“離兒,師父做錯了,總是要認的,要還的。”徐仁意味深長地道。
“可那不是你的錯。”
“離兒,莫要再說了。”徐仁又對清鬆道長道:“道長,我這徒兒秉性純良,行走江湖,從未殺過一個無辜。此事與他無關,你們放他走吧。”
清鬆道長聞言,道:“既然如此,裴少俠先請離開。”
“嗬,道長,你可曾做過此事?”徐仁冷笑著問道。
“什麽?”清鬆道長不解。
“貪生怕死,棄師而走,這是為人徒弟該做的事?”裴離身上的氣勢一變,清鬆道長及身後的十數人皆感到一股殺氣衝麵而來。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清鬆道長說著便拔出手中的劍。
“離兒.……”徐仁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是怕裴離不敵,他是怕此事最終牽扯到裴離身上。
何必非要沾上這江湖恩怨呢?徐仁歎氣。他哪裏知道,自小在劍穀長大的裴離,正如邢寧所說,早已視徐仁為父。父親做錯了事,做兒子的隻會替他兜著,又怎會扔下他不管不顧。
此時裴離早已拔劍出鞘。清鬆道長的迎客劍在北地很有名氣,劍意以迎為主,以送為輔,迎來送往相輔相成,方為客。隻見道長一招天外飛仙,化雨成劍,劍陣如林,迎麵襲來。裴離一招挑燈望劍,將劍陣攬入懷中,化作一股和風送了回去。
清鬆道長似乎沒料到眼前這人劍意如此高超,便又祭出一劍倚門望月,相比剛才的天外飛仙,此招更為犀利蒼勁。裴離也換了一招對酒當歌,隻見劍鋒一掃,林中樹幹留下一道道極深的劍痕。清鬆道長到底是老道,手上的招式變化,一招化解又祭出一招,兩人一時難分高下。
一旁觀戰的飛霜劍何同道:“沒想不到醉劍裴離的武功如此厲害。今日若不是清鬆道長來了。咱們怕是應付不了。”單刀會陌刀柳九也道:“柳某曾見識過醉劍的招數,變幻多端莫測難辨,咱們可能不是對手。”
“那要怎麽辦?難道我們的人就白死了。”說話的是江南四大金剛之首的雙錘李重,死在白城槐柳坡的金鐧李剛正是他的弟弟。
“裴離此時自顧不暇,不若我們衝進馬車殺了徐仁,如此仇也報了,也不必非要等清鬆道長這邊打贏。”鬼穀愛哭鬼建議道。
“這樣會不會有點不講道義?”飛霜劍何同有點不讚同。他到底是名門正派,習慣與人明刀明槍。
“和徐仁有何道義可講?”李重說道。
“對,他殘殺武林同道的時候可有講道義?”鬼穀喪命鬼道。
“今晚本就是趁人之危,哪還有道義可言?”
……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好一會兒才有了決斷。鬼穀、四大金剛皆同意趁機擊殺徐仁,免得到時難以下手。於是三人並四人一共七人,輕手輕腳靠近馬車,那邊飛霜劍何同不屑此道,便抱著劍站在一旁觀戰。陌刀柳九有點猶豫,也遲遲未動手。其他江湖人也不敢馬上上前,伺機再動。
那邊裴離專心應戰,清鬆道長的劍意深遠,掉以輕心不得,他根本無瑕顧及馬車,自然他也沒有料到這些江湖人會趁機出手。馬車上的徐仁卻早已察覺。
“因果輪回,也好。”徐仁早已將眾人的爭執聽見耳裏。此時,他不免苦笑。回想自己一生所作所為,想起自己不講道義殺的那些人;想起慘死在自己劍下的邢家莊人;想起邢氏,想起徐寧,到底是他自己做錯了。
徐仁閉上眼睛,聽著外麵漸漸靠近的腳步聲,等待著死亡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