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醉劍
邢寧臉上似霜結一樣,漠然無情。他將沉淵劍收起,走到八仙桌前,將原本放在桌上的釵子貼身收好,便轉身往門口走去。
門口三人俱是一愣。蒼澤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突然伸出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邢寧看都不看他,冷冷道:“滾開。”
一股殺意朝蒼澤襲來,蒼澤感覺一陳冷意自心底升起,但他很快又壓了回去,他昂首看著邢寧道:“此事,你需給酒葫蘆前輩一個交代。”他頓了一下,又指著他拿在手中的短劍道:“把劍留下。這是我的劍。”
“嗬,小子,你就不怕死嗎?”邢寧周身的氣勢較剛才更為強硬,一股氣流似有若無地朝蒼澤襲去。裴離將徐仁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個健步衝上來擋在蒼澤的身前。
“師兄莫要過分。”裴離以內力抵抗邢寧的氣壓。師父被傷,他心中早有怒火,此時又見邢寧對蒼澤起了殺意,出口的話便有點強勢。
“也罷,咱們師兄弟遲早有一戰。我知你視他為父,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你的醉劍吧。”邢寧見裴離毫不退讓,便惱道。
他心裏本就怒意滔天。徐仁的武功在他之上,就算餓了幾日,他依然占不了便宜,何談報仇?
一招莫相逢本就是以傷換死的招式,誰知徐仁竟將掌力凝於掌中,以掌執劍,將刺進邢寧身體的劍勢也加到了自己身上。原本隻有十分的傷硬是受了十八分。
邢寧看著徐仁受劍倒地,心中冷笑:此時再來演什麽父子情深,晚了。本想一劍了結了他,不知為何遲疑了一下,才給了裴離阻止他的機會。
邢寧打算離開,誰知蒼澤這小子竟不知死活地上來攔他。他本就心中有氣,此時就像找到出口一樣,殺意四溢。
他隻是宣泄,卻並不會傷害蒼澤——陳平對他的囑托之一,便是護蒼澤周全。
誰知,裴離誤會了,兩人之間一場大戰不可避免。
裴離原本習的是離別劍,後來徐仁發現離別劍的缺陷所在,便讓他放棄,他一時失意嗜酒成癮,想不到在醉酒中竟悟出一套醉劍。
醉劍之意在於酒不醉人人自醉。隻見裴離手中起勢,劍若遊神,飄飄欲仙。蒼澤三人馬上退到徐仁處。
邢寧譏笑道:“以前比試,你都是慣會裝哭耍賴的,今日可別怪師兄不讓著你了。”
“我已不是當初的我,師兄也不是當初的師兄。那就讓師兄看看,這麽多年不見了,師弟是否有所長進?”說著,裴離率先出手。
隻見裴離手中的劍如一輪月暈,一點一刺就像拿著毛筆一勾一劃,落下一副山水寫意畫一般,看似輕柔無害卻鋒芒畢露。邢寧早已做好準備,手中的劍已反握在手,這是離別劍式裏的不思量,用的便是正手招架反手絞截,以防為攻。
兩人你來我往,招式變化,五十招上下不見高低。
蒼澤見徐仁的臉色好了許多,看起來沒剛才那麽虛弱了,便問道:“前輩,你看他們倆,誰會贏?”
徐仁畢竟是受了重傷的,此時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大礙,但內裏卻是虛的很,他靠在椅背上,看著交戰的雙人,道:“離兒的劍法看上去精妙,但他心有顧慮,招招留情,勝不了寧兒的。”邢寧的劍意本就是絕情絕義,多半都是以殺止殺的劍式,就算是這招不思量,看起來是防,其實無處不是攻,仍是一記殺招。
蒼澤自然知道他說的“寧兒”,是指徐寧,也就是現在的邢寧,“離兒”指的是裴離,也就是老酒蟲。
紀皓一聽酒葫蘆的武功竟不如邢寧,有些著急,思量著再加上他們三人,不知道能不能打過。
他正想與蒼、李二人商量,突然發現門口站著兩個人,正是剛才他們苦尋不見的兄妹倆。
李寂一眼望去,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個少女。他頓時眼前一亮,這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真容,上次客棧裏她還蒙著麵紗,隻見一對靈眸動人。此時她的臉上沒有遮掩,入目便是一張嬌俏可人的小臉,眉如黛目如星,皓齒粉唇,冰膚玉骨,見之忘俗。他突然有種“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感覺。
蒼澤此時也看到了兩人。隻見哥哥一雙劍目橫眉,英氣逼人,身上有種劍張弩拔的感覺。妹妹一身勁裝,原本纖細的身姿更顯玲瓏,除去麵紗的她看起來更是嬌柔秀美。此時他們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堂中交戰的兩人。
邢寧的劍招攻勢極猛,十分難纏,若不是裴離自小習過離別劍,對劍招了若指掌,怕是早就落敗。醉劍不逞多讓,看似不經意間的一掃一挑,皆讓人不敢小覷。兩人已過百招,邢寧已知,今晚是分不出勝負的。又見祈戎祈婉兩人來了,便不再糾纏,隻見他劍式一變,不再進攻,身形也退開幾步。裴離知曉他的意思,率先停了下來。
“痛快。好久沒遇上像師兄這樣的對手了。”裴離一身熱血,心意還在剛剛酣戰之中。
“你倒是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就你這功夫,還差得遠呢!”邢寧收斂劍勢,漫不經心地道。明明心裏對裴離的劍法很是讚賞,說出口的卻是嫌棄。
他看向此時虛弱地靠在椅背上的徐仁,道:“我不想再在北地看見你,你若是還想活命,就盡快回到你的劍穀,最好此生別再出穀了。”說完猶覺得不解恨,接著道:“別以為你那樣做,我便會承你的情。這傷,是你自找的。”
徐仁早已愣住那裏,裴離立馬不滿地叫囔起來:“你別太過分了,他到底是你阿父。”
“嗬,我倒寧願沒有他這樣的阿父。”
徐仁聽罷,心中愴然。一個人一生中若是犯下一件錯事,怕是要用一生來贖罪。他花了十七年修習多情掌,卻隻得形不得其意。情義不再,何來的多情?
邢寧卻不管他心中在想什麽。他將劍豎於麵前,看著手中這把耀眼奪目的劍,對站在旁邊一臉茫然的蒼澤道:“小子,這把劍你現在還不配拿,就由我先保管著。”
“哎,我說.……”紀皓還想理論一番,邢寧一個眼神扔過來,他頓時消了聲。老虎頭上不拔毛,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他可是很惜命的,不過是偶爾有點嘴快罷了。
李寂拍拍蒼澤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們一定會幫忙的。
邢寧說完便提著劍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見祈戎祈婉站在那裏,便道:“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怎麽做,你們自己決定。”
“是。”祈戎恭敬地應道。祈婉卻有點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原來,他就是少主。
蒼澤一門心思在想如何將劍拿回來,想到自己打不過邢寧,根本沒有辦法,頓時有些氣餒。李寂安慰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不用擔心,你還有我們呢。”一旁的紀皓抗議道:“小爺怎麽就是臭皮匠了,怎麽著也是香皮匠吧。”
蒼澤看著他們二人,突然覺得沒有那麽失落了。即使劍丟了,有點對不起師父,對不起先祖,但他也不是毫無所獲的,至少,他有了兩個極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