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賊
三人一行變成了四人一行。
第二日,四人快馬加鞭,終於在天黑時趕到了宿處。此處離鬆源縣不過一日的馬程,四人在此住下,暫作修整。
他們投宿的客棧名為大道客棧,方圓百裏隻此一家。本就在官道旁,名為大道也算符實。
蒼澤走進客棧,遠遠便見到櫃台裏站著一個人。隻見此人生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一身淺色襦衫,頭上一塊淡藍色方巾,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違和感。
這哪裏是掌櫃,分明是一彪形大漢。
蒼澤走近,才將掌櫃的麵容看清。隻見掌櫃一臉的絡腮胡子,將臉型和嘴巴擋得嚴嚴實實的,顯得粗獷沒有邊幅。他的右臉上有處寸長的傷疤,像是刀傷,自眼角鼻梁處往下,看上去有些可怖。
這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像掌櫃的樣子,若是有,那就隻有他的裝束了。
蒼澤暗暗心驚:“這店不會是家黑店吧?”
四人站在櫃台前,掌櫃一隻蒲團大手撥著桌子上的小算盤,一雙圓眼瞪著他們,粗聲粗氣地道:“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蒼澤尚未說話,便聽到身旁紀皓小聲與李寂嘀咕道:“這哪裏是掌櫃,是山大王吧?要不咱們還是走吧,這要不是間黑店,小爺敢把嘴縫上。”
蒼澤心道:“知我者,紀皓也。”
蒼澤剛想到這裏,便聽見李寂咬牙切齒地道:“閉嘴,不知道說人不當麵嗎?”
紀皓聞言,馬上捂住自己的嘴。
蒼澤也覺得自己心中暗議他人不好,便放下成見,看向掌櫃。
掌櫃不遮掩,坦坦蕩蕩地站在那裏,無論是絡腮胡子還是傷疤。
或許這位掌櫃有什麽故事也說不定。蒼澤頓覺自己以貌取人不對。
紀皓捂著嘴仍覺得不吐不快,便靠近李寂道:“隻怕不是大道,二十大盜。”說的正是客棧名。
裴離見此,徑自往樓上走,路過紀皓身邊,停住腳步譏笑道:“小子,若是害怕,出門左拐有處林子倒是適合你。天為被地為床,一群蚊子來做伴,肯定睡得安心。”
紀皓聞言,忙反駁道:“誰說小爺怕了?就算是江洋大盜,小爺也不帶怕的。”聲音大到堂中吃飯的客人都忍不住轉頭盯著他們。
這會兒連掌櫃都沒法裝作自己什麽都沒聽到。掌櫃朝他們咧嘴一笑,笑容僵硬,透著森森寒意。
李寂扶額無語,一把折扇打開,直接擋在紀皓臉上。
蒼澤滿臉羞色,歉意地對掌櫃道:“請掌櫃見諒,麻煩給我們四間上房。”
掌櫃的倒也沒說什麽,引著三人上了樓,指了四間連在一起的客房給他們,便自己忙去了。
四人安置好行禮,到大堂用飯。飯後,裴離獨自回了房。蒼澤三人為了打探消息,便在大堂裏坐著喝茶。
此時正是戌時,堂中的人很少,除了一桌是剛到客棧的一家四口,另一桌便是蒼澤在白城縣雲集客棧看到的那對奇怪組合:一個瘦子劍客,一個胖子刀客。
兩人看起來還是同那日一樣,彼此看不順眼。那瘦子責怪胖子愛吃,差點誤了他的大事。胖子責怪瘦子苛刻,不讓他吃飽哪來的力氣。兩人還是麵對麵坐著,身體卻側向一旁,誰也不想多看誰一眼。
胖子還是猛吃,好像除了吃再沒有一件事情能讓他上心的。瘦子的眼睛嘰裏咕嚕四下亂逛。掃過蒼澤他們時,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蒼澤。
蒼澤此時也正看著瘦子,瘦子見蒼澤盯在自己身上,便將自己的綠豆小眼一橫,硬是露出幾分凶色來。
三人都在打量著堂中的情況,瘦子的行為被看在眼裏。李寂不願橫生枝節,便別開眼去,看向別處。蒼澤則被瘦子的凶相嚇了一跳,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紀皓向來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哪有他被人嚇到的理,馬上眼神犀利地逼視回去。
那瘦子在紀皓的目光下別過臉去,見胖子還在猛吃著碗裏的肉,頓時拍桌憤道:“吃,吃,吃,怎麽不幹脆吃死算了。”那胖子朝瘦子怒目而視,將碗中的最後一塊肉挖進自己的嘴裏,臉上皆是心滿意足的表情。瘦子氣得胸口起伏,轉過身不去看胖子。
蒼澤頓時樂了,一山還有一山高,看來瘦子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蒼澤回頭見李寂一臉興趣盎然地看著櫃台裏忙進忙出的掌櫃,便也將目光投在掌櫃身上。
此刻客人很少,本就沒有什麽可招呼的,但掌櫃手中像是有忙不完的事,一刻停不下來。
蒼澤見那掌櫃眼神炯炯,手中有力走路有風,也是一個習武之人。
看來大隱隱於市,人群中不乏喬裝的江湖人。這才是江湖。凡是江湖中人都有故事,這個掌櫃的故事定不少。
蒼澤看了李寂一眼,在李寂眼中也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想法。兩人相視一笑,眼中皆是了然。這間客棧怕是不簡單,今夜要小心了。
李寂湊近紀皓耳邊小聲叮囑了幾句,三人方各自回房安歇。裴離不知是不是早就睡下了,一直沒出現過。
是夜,蟲鳥寂靜。山風陣陣,吹得客棧門前的燈籠直飛。
一道瘦小的黑影躍起,已然站在了客棧的屋頂上。黑影一陣疾步,來到蒼澤所在房間的房頂上站住。隻見他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張瓦片,屋頂上出現一個洞來。
黑衣人趴在洞口往屋裏查看。隻見那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正躺著床上,身體側向裏邊。那個碩大的包裹放在腳邊,那柄藍布包裹著的短劍壓在他的枕下。
黑衣人將身體滑到簷下,倒掛著去夠房間的窗戶。見窗戶沒有被關死,心中暗喜,輕手輕腳地將窗戶打開,雙手抓著窗沿,雙臂一使力,黑衣人便落在了屋裏。
黑衣人一步一步探向床邊,如腳踩流風,連一點細微的聲響都沒有發出。待他靠近床沿,將手伸向那個碩大的包袱,他躡手躡腳地將包袱提過來抱在懷裏,轉過身正打算離開,突見那柄布包著的劍被壓在枕頭底下,隻露出漆黑的劍柄在外麵。
黑衣人頓覺此劍不凡。他又將手伸向那柄劍,正要將劍完全抽出時,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又將劍壓了回去。
黑衣人又驚又惱,正想伸手再去抽劍時,房門被轟然推開。兩個少年雙手抱胸走了進來。
李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不問自取,是為賊。這位朋友,這可不是什麽好行為。”
紀皓也譏笑道:“別以為蒙個麵,小爺就不知道你是誰了。有本事你把那對綠豆一樣的小眼也蒙上。”
蒼澤也已坐起。隻見他雙手環胸,眼睛看著黑衣人,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黑衣人正是那個瘦子——鐵劍書生路放。路放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早有準備。
他見自己被前後圍堵,隻好退到一側。路放被紀皓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尤其是那句“綠豆小眼”,更是氣得快要吐血。
隻見路放將自己的麵巾一扯,露出真容道:“老子還就不信了,就憑你們幾個小子也想攔我?”說著,輕蔑地看向蒼澤三人。
“行不行,打過再說。”蒼澤雙手抱胸,一個跨步,站到李寂和紀皓的身前。
“嗬,小子還挺有自信。那就隨我來。”路放看了一眼房間,見隻有窗戶可以脫身,便一邊說著話吸引他們注意力,一邊往窗口退,瞅著機會往窗外一跳,朝鋼刀路興住的房間大喊道:“胖子,快來。”
蒼澤見瘦子拿著自己的包袱跑了,立馬抓起劍跳窗追了出去。
李寂見蒼澤追了出去,立馬也跟著往窗口躍出去。紀皓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