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裴離
第二日一早，三人便收拾行李啟程。鬆源縣距此八百裏，快馬尚需四日。
三人一路疾馳，因路途不熟，當天晚上便錯過了宿處，眼見天色黑沉，三人便在官道旁的一處林子中歇腳。
三人點起火堆，圍坐在一起。蒼澤拿出自己攜帶的糕點分給李寂和紀皓。
“真沒想到，小澤子，你還挺細心。”紀皓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誇道。
“說來怪我，竟將此事給忘了。多虧小澤帶了糕點。”李寂也笑著說道。
“湊巧而已。第一次下山，見到什麽都新奇，便買得多了些。想不到這會兒能用上。”蒼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些糕點原本打算帶回去給阿娘嚐嚐的，如今要去查屠殺案，行程上肯定耽擱一些時間。糕點又都不是久藏之物，蒼澤便想著先吃掉，等他要回家時再重新買。如今自己不過是順手的事情，被紀皓和李寂拿來誇張，頓覺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一會兒功夫，蒼澤吃完了一包，他見紀皓的那包也吃完了，忙掏出一包又遞了過去。紀皓素來愛吃，也不推辭，接過去又吃了起來，邊吃邊誇道：“還是小澤子貼心。”
蒼澤見李寂也吃完了，又掏出一包遞給李寂，李寂笑著推辭道：“我夠了，留著明早吃吧。”
蒼澤聞言，便將糕點收了起來。三人一時無言，林中隻有紀皓咀嚼糕點的聲音。
蒼澤起身去尋馬兒，將包袱係回到馬鞍上。李寂也跟著起身，四下裏走走看看，見蒼澤貼著墨星的耳朵小聲安撫，便對兩人說道：“雖說此處是官道旁，到底是山林裏，說不好夜裏會有猛獸出沒，我們自身倒沒什麽，就是這三匹馬還需小心留意。如此，就要有人守夜。”
李寂說到這裏的時候，蒼澤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李寂朝蒼澤笑道：“小澤年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如早點休息，就由我來守夜。”
蒼澤還來不及說什麽，便聽到紀皓拍著自己胸脯道：“哪有你來守夜的道理？小爺還在這呢。寂哥兒，你也早點休息。隻管交給表哥就是了。”
蒼澤走到李寂麵前，說道：“李哥，紀哥，此事還是交給我吧。我常年在山林長大，耳目靈敏，比你們更合適。”其間，喊到紀哥的時候也看向紀皓。蒼澤本就有意與兩人拉近關係，自然更殷切一些。
“小澤子，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小爺長你幾歲就耳目不靈了？”紀皓聞言，不滿地囔囔道，“反正小爺不管，小爺就要守夜。”
蒼澤還想說什麽，李寂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就由他吧。不然，他肯定鬧騰。”
蒼澤隻好點點頭。
兩人正尋思著哪裏合適做床，官道處突然傳來一道喊聲：“是哪位朋友在此宿夜，能否行個方便？”喊聲雄壯渾厚，隱隱有一種氣勢，迫人魂魄。
蒼澤暗道，好強的氣勢，怕不是個泛泛之輩。正想問李寂怎麽辦，李寂已經朝著官道那處高聲回道：“相逢便是緣分，若不嫌棄，請朋友進來一道烤火。”
蒼澤有些不解，李寂小聲地解釋道：“此人既然能夠高聲詢問，可見是個光明磊落之，他又武功高強，若是與我們一道宿夜，兩相便宜。”
蒼澤細思李寂的話，方才懂得他的考量：危險若在明處，總比在暗處強。此人如此實力，想來他們三人合力也不是對手，懼怕提防已是無用。這人即有君子之風，以他們一道之時，若是遇上別的危險，相信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李寂的話音剛落，蒼澤便見林子外有一人一馬走來。
來人一手牽著馬，一手拿著一個酒葫蘆，一把長劍掛在馬側。
他將馬係在一旁，仰頭喝了一口酒，腳步似醉非醉地走到火堆前坐下，笑道：“原來是三位小友。打擾了，莫怪莫怪。”
說話間，這人又朝自己的嘴裏倒了一口酒。
此時，蒼澤才看清此人的長相。隻見他三十多歲，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胡茬，一對劍眉橫在一雙丹鳳眼上，眉眼含笑中帶著七分醉意，一頭淩亂如茅草的頭發隻在低處紮成一把，劉海鬢發長掛在臉側，顯得邋遢至極。蒼澤見他說話隨性爽朗，料想此人應該不難相處。
蒼澤正想著如何開口，那邊李寂站起身來，恭敬地向坐在他們對麵暢飲的男子抱拳施禮：“前輩有禮。”
有了李寂的帶頭，蒼澤與紀皓也起身行禮。
那人示意他們坐下，方才哈哈大笑道：“喊什麽前輩，莫要將我喊老了，我叫裴離，最愛喝酒，你們喊我酒葫蘆便是了。”
三人也分別向裴離介紹了自己。
蒼澤一見裴離瀟灑不羈的模樣，心中大喜。這不就是他看的那些話本子裏描寫的大俠風範嗎？
蒼澤雙眼盯著裴離，眼冒星芒，一臉激動。
被盯著看的裴離渾身不自在，還以為太久沒有梳洗，臉上髒的不成樣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見手上沒有髒汙，裴離頓時不解了。
那邊蒼澤正在猶豫，是否要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問出口。這邊紀皓已經開口了。
紀皓一向自來熟的很，出口便道：“酒葫蘆前輩，您怎麽會在此？”
李寂見紀皓問得突兀，接口解釋道：“前輩，我們三人不熟悉道路，錯過了宿處，才流落在此，不知前輩怎麽也露宿野外？”
裴離聞言，大笑幾聲，放道：“哈哈哈，原來如此。巧得很，我也是不熟悉路途，才到了此處。”
蒼澤看著裴離仰頭長笑，如此豪放，便問道：“前輩可是大俠？”
裴離聞言愣了一下，方笑問：“哈哈哈，小兄弟為何有此一問？”
“我見前輩一人一馬一長劍，像是大俠的做派。”蒼澤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道。
具體他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是大俠。師父帶上山的那些書上倒有很多關於大俠的描寫，什麽仗劍走天涯，什麽蕩盡天下不平事，還有英雄救美劫富濟貧之類的。其中一劍一酒走天涯的大俠是蒼澤最喜歡的。
裴離一聽，笑著說道：“大俠哪裏是看起來像的。我不是什麽大俠，小兄弟，莫要聽書上瞎扯，大俠該是什麽做派，還需自己親眼去看去辨。”
“多謝前輩指點。”蒼澤滿臉通紅，有種見識淺薄的羞恥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李寂見此，岔開話題，問道：“不知前輩往哪裏去？”
“我剛入北地，聽說劍狂徐仁出現在白城，便想過去看看。”裴離道。
李寂詫異道：“前輩認識徐仁？”
“嗯。”裴離又仰著頭往自己嘴裏倒了一口酒，才道，“劍狂徐仁乃是家師。上個月家師收到一封信，說是北地出了一把絕世寶劍。家師一生為劍癡狂，便來了北地。我得到消息便趕過來了。”
三人聞言，麵麵相覷。蒼澤心中一驚，難道真如傳聞所言，槐柳坡屠殺乃是徐仁為劍發狂所致？
蒼澤心中暗暗思忖：裴離是徐仁的徒弟，他的功力如此深厚，已非一般高手，由此可見徐仁武功之高，怕是早已登峰造極。若真像裴離說的那樣，徐仁一生為劍癡狂，那槐柳坡之事確實徐仁所為無疑了。徐仁還未得到寶劍，鬆源縣一行，隻怕還要再造殺孽。看來他們還需盡快趕到鬆源縣，想辦法在事情發生之前勸阻徐仁。
蒼澤想到此看向李寂，李寂也正看著他。蒼澤從李寂的眼神中看出，他與自己所想一般無二。
此事，要不要告訴裴離呢？
蒼澤有些猶豫，正在此時，卻聽見李寂開口說道：“前輩，我們三人正是從白城而來。下晌我們離開的時候，徐仁前輩已經不在白城了。據說是去追一把劍。那把劍的主人是一對兄妹，他們此時應該就在鬆源縣。我們猜想，徐仁前輩定是追到鬆源縣去了。”
裴離聞言沒有說話，正要仰頭往嘴裏倒酒，誰知酒已喝盡，裴離將酒葫蘆塞好，往腰上一別，說道：“你們去鬆源縣，可是為了家師？”
蒼澤心中一驚，看向李寂和紀皓。李寂與紀皓頗為驚訝，不知道裴離是如何知曉他們的行蹤的。
等了一會兒，見李寂和紀皓都沒有開口，那邊裴離也在好奇地盯著他們三人。
蒼澤隻好硬著頭皮道：“不瞞前輩，我們確實為徐仁前輩而來。幾日前，白城發生一起屠殺案，傳言此事是徐仁前輩所為。我們心有疑問，想找徐仁前輩求個真相。”
裴離上下掃視了三人一眼，道：“隻憑你們，怕是不能。看來我也需轉道往鬆源縣去。”
蒼澤聞言，驚喜道：“若有前輩在，自然可以一試，而且我們並不是想同徐仁前輩比武，我們是去講道理的。”
裴離聞言，“噗呲”一聲笑出來：“好小子，有想法。恐怕你是當今江湖第一個敢同劍狂徐仁講道理的。”
蒼澤有些納悶，自己說錯了什麽嗎？打不過，不就是要講道理嗎？
李寂接話道：“前輩莫要見怪，我這小兄弟剛出江湖，不懂世事。”
李寂頓了頓，看了紀皓一眼，繼續道：“前輩若是不嫌棄我等武力低微，不如與我們一道同行。我們幾人並沒有為難徐仁前輩的意思，隻求一個真相。”
蒼澤聞言，也抱拳向裴離道：“前輩莫怪，我們隻求一個真相。”
裴離思索著又要往自己嘴裏倒酒，誰知酒葫蘆已經空空。
裴離瞄了一眼三人，見李寂和紀皓身上的服飾不差，便道：“也罷，跟著我一起，總比你們自己胡亂行事的好。不過我這有一個要求.……”
李寂沒有等裴離說完，便道：“無論什麽要求，隻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辦到。”
裴離有些尷尬地搔搔頭道：“倒不是什麽難事。我這一路來，銀子幾乎用完，接下來的花費還需你們承擔。”
紀皓“啊”的一聲，喊了出來，蒼澤也驚訝地張大了嘴：大俠，難道這麽窮嗎？
李寂一手捂住紀皓的嘴，一手托著蒼澤的下巴將他的嘴閉上，尷尬地朝裴離笑道：“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