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見
蒼澤一邊咀嚼著口中的食物，一邊細細聽著各處的說話聲。大堂內的聲音高低起伏粗細不一，有心傾聽，不難分辨。
“聽說寶劍就在白城縣，來了這幾日，寶劍倒是沒見著，遇上一夥搶劍的……”
“也不知道寶劍會在何人手中，聽說中原的江湖人都來了，也在尋找，不知道傳聞是真是假……”
“管他真假，若是讓老子遇上，先奪了再說……”
“這段時間，劍客們怕是要遭殃了，聽說朝廷中也有人想得到此劍，嘖嘖嘖……”
“不知道是不是白衣劍客的劍，說到底，白衣劍客已經銷聲匿跡好幾年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聽來應是江湖上出了一把絕世寶劍、人人爭搶的意思。蒼澤將這些話聽在耳中，記在心裏。這樣的熱鬧，自己倒也可以參上一腳，長長見識。
蒼澤又細細聽了一會兒，見眾人反反複複隻討論有關寶劍的事情，便知這些人都是為劍而來。
蒼澤一時無趣，便將目光落到東窗處。他看向東窗下的那一桌時，兩個衣著光鮮的少年也在看著他。
隻見其中一人身著銀白金絲繡蝶綢袍，頭發簡單束起，插著一根白玉飛鶴簪，清爽雅致。此人麵白如玉，明眸皓齒，令人見之忘俗，舉手投足之間透著貴氣。另一人穿著甚是隨意，一身絳紅色斜襟折領綢炮，一對緋紅繡錦束手，兩側各三根小辮飛鬢束在腦後，利落灑脫。劍眉飛目，英氣逼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二人皆是華服美飾，在一堆粗鄙邋遢的江湖人中異常顯眼。
蒼澤一見，頓生好感，有意想結識兩人。見他們也在看著自己，便衝兩人笑了笑。剛想著過去詢問兩人的姓名，誰知竟聽到小辮子對旁邊那人說道：“真是個傻小子，瞧他，還笑得出來。”那人聞言，抬眼看了蒼澤一眼，笑道：“哪裏傻了，看著挺機靈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個小辮子說的傻小子是指自己。蒼澤頓時火冒三丈，剛想衝上去理論一番，誰知又聽到旁邊那少年誇自己機靈，心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到此，蒼澤剛剛想過去結識兩人的心便冷了下去。
吃完飯，蒼澤便回了房，他將自己的行程重新作了安排。原本蒼澤是打算直奔鬆山的，但如今白城有很多江湖人出現，關於寶劍的傳聞又層出不窮，蒼澤有些好奇，便想探個明白。
與此同時，蒼澤又聽說了一個傳聞。傳言白城東北處有一處山穀，常有野馬出沒。蒼澤早就想自己馴一匹好馬回來，便想著明日去山穀處獵馬。
第二日一早，蒼澤便從客棧出發，往山穀而去。山穀距白城五十裏地，走上一天也就到了，對比騎馬隻需兩個時辰，蒼澤心中對於好馬的渴望又堅定了幾分。
山穀風景秀麗，水清草綠。一處山壁垂天而下，山壁下是一彎水潭。水潭邊的淺灘上遍布鵝卵石。
蒼澤站在潭水邊，頓覺天地寬闊，山水清澈。因是三麵環山，一處臨水的地形，山風很大。因蒼澤到的時候已是傍晚，山風冷颼颼的，吹在身上，讓人有些站不住腳。
所幸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蒼澤巡視了一會兒地形，找到一個樹林子，尋了一處高木。
蒼澤縱身一躍，落在粗壯的樹幹上，倚坐在樹幹上吃著幹糧。幹糧是昨日從攤子上買的糕點——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到如此香甜的糕點。蒼澤將最後一口扔進嘴裏咽下，咂巴咂巴幾下嘴，仍覺得回味無窮。
此時天色已經黑沉下來，蒼澤想著明日還需早起，便坐在樹上閉目養神。
林中寂靜，能清晰地聽到山風嗚嗚的呼嘯聲以及蟲鳥啾啾的鳴叫聲。
不多時，兩道自遠而近的腳步聲驚醒了蒼澤。蒼澤往樹下瞄了兩眼，樹下來了兩個人，看衣著像是昨日在大堂中見過的那兩個錦衣少年。
蒼澤在樹上屏住呼吸，不動聲色。他可不認為天下有這麽巧的事。
樹下兩人支起一個火堆，圍坐在一起。
一道聲音說道：“那傻小子怎麽像兔子一樣，蹦得這麽快。小爺不過是看大家年齡相仿，想和他交個朋友，結伴一道玩兒，這才一路追過來，這會兒竟連人影都不見了。”
聽聲音，應是那個紮小辮子的少年，昨日就說他是傻小子，聲音急切而高傲，蒼澤記著清清楚楚的。
蒼澤此時一聽這話，便知道兩人是跟蹤自己而來的。沒想到，他們也想與自己結交，想法倒是不謀而合了，就是這手段不夠光明磊落。
蒼澤想到昨日，若不是小辮子脫口而出說他傻，自己早就過去與他們結識了，何必等到此時？
蒼澤沒想到，此人還稱一口一個傻小子的。蒼澤心道：“就這樣，還想結交自己，門都沒有。”
另一人道：“說人傻，還不知誰傻呢，事情都沒搞清楚，就傻傻跟過來。”此人聲音和潤，聽著便讓人覺得舒坦。
蒼澤又往下麵偷瞄了幾眼。隻見那個頭上插白玉飛鶴簪的少年道：“一路上，犯過幾次蠢，自己還不知道嗎？虧也沒少吃，怎麽就不長記性呢。”他無奈地搖頭，說話老氣橫秋，像個長輩一樣。
蒼澤猜測此人最多比自己大個兩歲，反觀那個小辮子年長一些。聽著他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語氣，倒讓人忍俊不禁。
“哎，寂哥兒，你這麽說就不對了。”小辮子辯駁道，“表哥我是看你一個人來這麽遠的地方，擔心你路上遇到危險，才跟著一起來的。一路上陪你餐風露宿的，你不感恩戴德倒也罷了，怎麽反倒是嫌棄起表哥來了？”
原來這個寂哥兒隻是表弟，倒是挺操心的。蒼澤在心中笑道。
“嗬！”被稱作寂哥兒的少年嗤笑一聲，冷冷道，“你說的照顧是指遭遇攔路打劫、被當采花賊打、被人當冤大頭，還差點被拐賣這些事嗎？”
“失誤失誤！表哥這不也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嗎？”小辮子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頭，頓了一會兒，接著道，“小爺看的話本子不都是那麽寫的嗎？誰知竟不一樣。可惡！待小爺回去掀了那書攤去。”
小辮子說了這些還覺不夠，振振有詞道：“小爺是出來闖蕩江湖，要漲見識的，哪能怕什麽歹人歹事。寂哥兒，你別把人想得那麽壞。昨天你也見到了，不過是個傻小子，年齡看起來比咱倆還小，他能是什麽歹人？”
“是啊，人小，武功怕是不弱。”寂哥兒道。
蒼澤聽到這句話，頓覺心情很好，就算被小辮子連稱傻小子也不計較了。這是一個伯樂，竟看出自己的武功來，甚是厲害。
“話說，那小子去哪了？來這裏，應該也是來獵馬的吧。”小辮子一臉興奮地道，“既然來了，咱們也尋一匹好馬回去。”
“嗯，千金易得，好馬難尋。這次也算誤打誤撞遇上了。”寂哥兒淡笑著道。
蒼澤聞言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看來樹下兩人與他也算是同道中人，皆是看不上馬市那些已被馴服的馬，寧願自己花些力氣來馴一匹。
寂哥兒接著道：“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去穀裏，不出意外，那傻小子應該也在。”
坐在樹上的蒼澤聽了一耳朵的“傻小子”，有點惱，又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裏讓他們覺得傻了。蒼澤搖搖頭，不去想，反正明日自會遇上，問問就知道了。
蒼澤看著樹下圍坐在火堆旁、靠在一起休息的兩人，想起昨日客棧中見到的兩人樣貌，一個靜如處子，一個動如脫兔，一個溫潤如玉，一個恣意灑脫，美好如斯，竟叫人生不出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