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詩詞的力量
其實,子非現在就是在往孤臣的方向走的。
從他立道那篇《顯學》就能看出來,他的路已然與別人全然不同了。
既然有批判的想法,自然就要有所準備。
他早已有此覺悟。
但今日方才明白,自己並非是孤身一人——陛下始終都站在自己身旁。
秦昭揮手叫來小廝,拿起那卷錦帛笑道:“把這個給你們那位妙音姑娘。下次讓她唱這個,我再來聽。”
說罷便帶著幾人離開了妙音閣。
心中暗道:“給你個機會,就看能不能抓得住了。”
……
妙音的閨閣之中,她正在那裏拆卸著繁複的頭飾與裝扮。
這時,敲門聲響起,有侍女將錦帛拿了進來,轉述著小廝說的話。
“那位公子臨走之前說要把這首‘詞’交給您,說下次來聽。”
“嗯,放下吧。”妙音不甚在意地說道。
“小姐,您不看一下嗎?真的寫得很好呢。”
說著又戀戀不舍地看了一遍手中錦帛,“也不知那位公子是何等人物。又有才學,長相也好,還坐在那個位置,想來家世也是不凡。如果發展一下,說不定願意為小姐贖身呢。”
在這青樓之中,無論清倌或是紅牌,哪怕是走到花魁這一步,關係最親近的還是隨身婢女。
二人之間相處的更像姐妹,反而不似主仆。所以很多話說起來也並不避諱。
其中原因也很簡單,二者的命運幾乎被牢牢綁定在了一起。
在這充斥著利益與明爭暗鬥的煙花之地,妙音也隻能與這個侍女說點心裏話了。
不過,聽到剛剛那番言論,她卻不禁心中好笑,暗道:“你若是知道那人身份,還敢說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來?”
關於秦昭的身份,老鴇自然不敢隨意宣揚。就算能提升妙音閣知名度,她也沒這個膽子。
所以隻是提點了妙音幾句,讓她好生服侍,說不定就能一步登天,而婢女卻是不清楚具體情況的。
不過,妙音雖然知道那人身份,卻對此毫無興趣。
自幼生長在這種場所,所聽所見又都不是普通人,心思自然不是常人能及。
對自己的身份,實在是太有數不過了。
皇帝興之所至,來這裏聽兩首曲子,高興了或許還會賞賜一二,還真能看上她不成?
別天真了。
一個人可以出身不好,但不能沒有自知之明,那不僅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甚至可能是取死之道!
真當皇帝好糊弄?
夏皇登基至今才不過半年,搞出了多少大動作?
當初的楚懷瑾能力勢力如何,如今還不是人頭落地。
不過,自己這個侍女常年待在青樓中,同樣見識不差。能讓她讚不絕口的詩句,還真讓妙音心中生出了幾分好奇。
隨手拿過錦帛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臉色卻漸漸變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她一邊輕輕念著,一邊下意識地開始為這首詞譜起曲來。
美眸有些迷離,口中卻在喃喃自語,“金縷玉釵,光舞魚龍。真是好景致,好格律,好文采。”
旋即自嘲一笑,“可惜,再美的風景也與我無關……”
她不再細想,繼續看了下去——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幅場景。
繁華的街道,來往的貴人,盛世的美景,一切都極盡奢華絢爛。
然而,一個美人,卻遺世獨立,站在燈火黯淡的角落中,那些美景似乎與她無關。
但是,她自己本就是最美的風景。
“燈火闌珊處……”妙音沉默了。
這不就是自己的處境嗎?
任外麵如何光舞魚龍,繁花錦繡,但與自己卻無半點關係。
她終究不過是個青樓賣場的妓子罷了。
“我要去見他。哪怕隻是看一眼也好。”想到這裏,妙音連忙站起身來,就要走出閨閣。
馬上又反應過來,慌張地跑到梳妝台前尋找頭釵裝飾。
“小姐,你在幹什麽?”
“快,小魚,幫我梳妝打扮一下,我要去見見他。”
其實按理來說,像妙音這種級別的青樓頭牌,都是點名讓別人進來,不需要自己親自出閣。
但外麵那可是大夏皇帝,她哪裏敢這麽不識抬舉,肯定要自己去請才行啊。
“啊?那位公子已經走了啊,他說下次再來聽。”侍女聞言有些奇怪,自己剛剛沒有說這件事嗎?
“走了?”妙音拿著金釵的白皙玉手頓在半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半晌之後方才頹然放下。
“這叫,詞?陛下……還會來嗎?”她怔怔看著房門方向,心中默默念著。
……
此時的秦昭,早已走在了回宮的路上。
今天玩得還算盡興,民間風情也體驗的差不多了。
雖然神念能覆蓋著一切景象,但終究不如親身來看感受更深。
至於那首《青玉案》,雖然是隨手寫出來,但也絕非是為了裝逼。
以他如今的身份,實在沒有必要靠這種詩詞來體現什麽。
這首詞,既是為子非而寫,為妙音而寫,但更為自己而寫。
他自己同樣也在“燈火闌珊處”。
作為大夏人皇,自然是地位尊崇,但上界的壓力,大部分也都壓在了他一人肩上。
這些東西,是無人可說,無人可以分擔的。
因為他是人族的依靠,是文武百官的依靠,是子非、晏青君等人的信心來源。
這種關係卻無法反過來。
“其實,詩詞中也有特殊的文道力量。”在回皇宮的路上,秦昭心中默默思忖著。
詩詞,能夠振奮人心,更能感動人心。
這一點,看看前世那些流傳千古經久不衰的唐詩宋詞,以及之前子非等人的反應就知道。
更不必說,直到剛剛分別之際,墨瑜都還在怔怔不語,反複在心中默念著那首詞。
這是文字發展到極致以後,自然附帶的屬性。
而且這種東西,應該能更進一步激發文人的創新熱情。
當然,就算以後真的有了詩詞一道,秦昭抄千百首詩也沒任何意義。
因為文道本質上也是一種道理,必須得是自己研究書寫出來的東西,才能打磨文氣,這是無法造假的。
這也是為什麽,他沒有因為掌握著那些儒家經典、法家經典、兵家經典,而且也完全領悟了《法家鎮獄經》,就想著以此來修行這門文道經典。
因為那些終究都不是他自己的,也就沒有辦法憑借這些來鑄就文宮。
當然,有人皇天宮的修行之法,他也不需要這等手段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