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燈火闌珊處（下）
就在這時，有一名女子正捧琴而出。
隨著這個身影出現，樓上霎時間響起一陣喧嘩聲。
秦昭有些驚訝，回眸一看，發現許多人都驚叫連連地看向舞台正中那個緩步走出的倩影。
“妙音仙子！”
“妙音姑娘出來了！”
“今天來對了！”
“……”
“妙音？”秦昭略顯疑惑地轉過頭看向秦宇。
卻不想此時這老家夥也是雙眼放光，興奮道：“陛下，妙音姑娘乃是此處的頭牌，琴瑟雙絕，書畫精通，不似凡人。”
“……”那確實挺厲害的，但你也不用這麽激動吧，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年紀了？秦昭眼神略顯怪異。
不過，這妙音姑娘應該很不簡單，光看名字就知道，肯定是這座青樓的代表人物。
“那我倒要好好欣賞一下了。”秦昭微微一笑，饒有興致地看向場中。
“叮~~”
隨著第一聲琴鳴奏響，便有種韻味流散開來，引人沉迷。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明明用的是同種樂器，但由這個妙音姑娘彈奏出來的效果，就是要遠強於先前那些人。
之後，琴聲變得悠揚婉轉，隨後歸於平淡，又再度轉為激昂……
在琴聲的配合下，妙音檀口輕張，開始唱了起來。
她的嗓音中略帶些許沙啞，卻蘊藏了一種神奇的魅力，充滿誘惑。
二者結合，甚至將人帶入了一種特殊的意境之中。
秦昭眼神有些驚歎，轉頭看了一眼晏青君，他總算明白為什麽這個妙音那麽受歡迎了。
晏青君此時也麵帶些許驚色，低聲向他確認道：“這是……”
“此技已然近道。”秦昭輕輕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
這個妙音閣的頭牌淸倌兒，明顯是沒有絲毫修為在身的，他用眉心神眸輕輕一掃，便將其裏外看了個通透。
能有次技藝，這個女子的天賦的確稱得上驚世駭俗，隻可惜出身不好，自身氣運也很是低迷。以望氣術觀察，盡是灰白之色。
“可惜了啊……”青樓出身，無論多有天資，恐怕也隻能受困於此了。
良久過後，一曲終了，在其他人都還沉浸在餘音中時，妙音便悄然退場，並未按照流程選人單獨吃飯，或者出題請人作答。
秦昭雙目微合，以手輕輕敲擊著木桌，隨後睜開眼睛，輕歎一聲，“好琴，好曲，可惜歌詞一般。”
他召來一旁小廝，問道：“你們這裏有筆墨嗎？”
“有的。”小廝連忙點頭。
“給我拿一副來。”說完，他取出一卷錦帛平鋪在桌子上。
“陛下，您準備親自寫詩？”子非見狀頗有些驚奇，其他幾人也紛紛好奇地看了過來。
需要說明的是，如今人族所謂的“詩”更多是從民間流傳出來，以辭賦、詩歌、散文、戲劇等形式呈現。
是自上古先民傳承下來的歌謠，並沒有什麽嚴格的格律，祭祀時也經常使用。
主要還是反映人族勞動、愛情、戰爭、反抗、風俗等方麵，甚至也不乏天象、地貌、異族風情，很能反映生活。
不過，這些傳統形式與秦昭此時準備寫的內容卻並不相同。
“有感而發罷了。”他淡淡道。
的確是有感而發。
今夜都城的繁華盛景，百姓們歡聲笑語，仿佛在昭示著一個太平盛世的到來。
然而，誰又知道，如今的滄瀾界局勢，已然不容樂觀。
時代的滾滾洪流，朝中的黨派紛爭，人族的未知命運，都給了秦昭無窮的壓力。
還有今天在妙音閣中所見的這位才情驚人卻出身卑微的花魁妙音，更是給了他一種微妙的感覺。
對在座所有人來說，妙音的確算得上是出身卑微。
就和商人一樣，再有錢，再有名氣，也不過是最下等的階層。
甚至，她還不如那些商人，起碼商人子弟去讀書學習，將來還有機會入朝為官。
而她呢，已然被重重困境牢牢包圍住了。別說隻是一個小小的妙音閣，哪怕成為天下第一美人才女，那也不過是個戲子罷了。
在這個時代，第一步就已經廢了。
她要花上千倍萬倍的努力，或許才有希望改變這個命運。
但有這份才情，若是出生在一個小福之家，女子之身根本算不得阻礙，大夏又不是沒有女官。
真是可惜。
這時，筆墨呈上，秦昭提筆在錦帛上書寫起來，其餘人都凝神看了過來。
其他桌也陸續有人開始向這邊聚攏，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很快，上闕寫完，正是前世辛稼軒那首《青玉案》。
“咦？”晏青君目露驚異地看著這幾句詩詞。
“好美的景象……”秦萱眼中似有波光閃動，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幅畫麵。
“很不錯啊。”子非等人也在心底暗道。
雖然他們都文學造詣不俗，包括秦宇那一眾官員在內，都是飽讀詩書之輩。
但這個時代畢竟不曾出現過這一類表現形式，這半闕一出，的確稱得上是驚豔了。
秦昭卻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想法，而是繼續提筆寫道：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她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寫完，將筆放下，他才抬起頭觀察起來眾人臉色。
尤其是子非的神情。
這首詞，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他而寫。
“這……這是？！”一時間，眾人都有些癡了。
這首詞上闕自然是極美的，但究其根本，也不過是華麗的辭藻堆疊，以及新奇的格律格式，有一種超脫時代的美感。
用來演唱自是不錯，但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了。
但下闕一出，意境卻轉瞬間變得截然不同。
所有人的神情都出現不小的變化。
子非看著這首詞，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轉頭看向秦昭，卻見對方也注視著自己微微點頭，瞬間便理解了皇帝的深意。
心頭一熱，甚至眼眶都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