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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火腿月餅有點甜

  那之後陳燕就經常來鎮上趕集了,每次來她都會從理發店門口走一趟,看看劉秋,也不說話就又回家了。


  陳美畢業回來等分配工作,她和陳燕聊天時問她“那有意思嗎?去了連話都說不上一句就走了。”


  陳燕白她一眼“怎麽沒意思了?”


  陳美說“咱們生在新中國,婚姻自由幾十年了,現在外頭談戀愛的小年輕都流行一起看電影,滑冰,逛公園。鎮上不是有個電影院嗎?你們不去看場電影?”


  陳燕搖搖頭“算了,讓人看到多不好!”


  陳美樂了“你們都訂婚了,還怕人看見啊!切!”


  陳燕鼓著腮幫子“我是無所謂了,可那個劉秋啊,臉皮子薄得很的,又內向,你和他說幾句他也回不了一句。算了吧!”


  “那和你還挺適合,你話多的跟鴨子似的,整天呱呱叫!”陳美打趣她。


  陳燕啐了她一句“你還管我?你還是多想想自己吧,都快三十歲的老姑娘了,還不找對象。我可聽媽說了,等你工作落實了就給你安排對象呢!”


  陳美切了聲“你就讓她可勁兒作吧!我反正是不會如她心意的。我要的是愛情,我要的是我自己找的愛情,一份自由的完美的愛情!”


  陳燕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抓著自個兒的手臂起身離開“還愛情呢,我受不了你了,我去地裏拿菜來,晚上咱揪點麵耳朵(一種把麵揉好一點點揪成麵片扔到鍋裏煮的麵食。)和著白菜煮一煮放點豬油和醬油,想想都是美味啊!”


  陳美忙著收拾自己的行李和雜七雜八的書籍,也不和她多做糾纏。


  其實有好幾次,劉秋從鎮上送陳燕回家,兩個人一路一個走前一個走後,陳燕時不時的和他講兩句話,雖然沒有什麽浪漫可言,確也有著些小小的幸福。


  有一次,他們走到半道,遇到一個背著冰櫃的商人在買冰棍。


  劉秋問她要不要吃,陳燕當然是想吃的,可她不好意思說自己想吃,就說不吃,那二傻子當真就沒買給她買了。


  陳燕回到家後莫名的火大,後來又安慰自己那不是自己說的不吃嗎?對待劉秋這種鋼鐵直男,她就得直言不諱才是。


  陳美的工作很快就落實了,在另一個村委會所在地的小學教書。雖然工資低,一個月就60元錢,但她心裏的開心溢於言表。有了工作就不會挨餓了,還可以攢錢還債,她去上學時借的錢現在還沒還的。兩個弟弟和陳麗都在念小學,她成為老師也可以照應著些,好好監督他們學習。


  於是陳家的老五老六和老七全被二公主陳美帶到另一個教學資源更好的小學上學了,家裏隻剩下陳燕和母親李美鳳。


  中秋節的時候劉秋攢了十元錢到街上買了幾盒月餅走路到陳家送月餅。他知道陳家姊妹多,陳燕有好的總是省著給弟弟妹妹,於是進門前偷偷藏了一個火腿月餅在自己的衣兜裏頭。


  大姐陳萍也帶了兩個孩子回來。


  除了春節,中秋是農村最重要的節日。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們無論過得何其艱難都會丟下手中的事情,買上一盒月餅回家和家人團聚。


  陳燕一大早帶著兩個弟弟到河裏拿了幾條魚,陳美用自己的工資買了一包老式水果硬糖,每個兄弟姊妹都分到了水果糖。


  陳梅因為在寨子裏很近,此刻也在陳家,一大幫人正在熱熱鬧鬧的做晚飯。


  陳萍也從家裏帶了一隻大公雞,現在正和李美鳳在院裏殺雞。


  陳美的嘴上起了一個大包,陳梅問她“你這嘴巴怎麽了?秋季幹燥,就是容易上火!”


  陳陳美笑嗬嗬的答“是啊,天幹物燥的!”她哪裏好意思說,學校過節給老師們每人發了兩大把水果糖,她從沒吃過,一口氣全吃了,第二天就流鼻血了,第三天嘴上的包就鼓出來了。


  水果糖可真是甜呐,她領了工資立刻就帶春林和天佑到鎮上買了兩大包帶回家給家裏人吃。要他們也嚐嚐這蜜一般的滋味兒。


  劉秋剛走村口的小溪邊就看到了陳燕。


  她穿著肥碩的舊褲子和一件打著補丁的襯衣,領口上繡著些梅花,那是陳美剛下放給她的。陳燕的臉頰因為陽光的照射變得潮紅,她正彎腰穿草鞋,天佑和春林已經穿上鞋子,一個人拿著一個漁網兜,裏麵有些大大小小的魚兒。


  因為訂婚的緣故劉秋和陳家的兄弟姊妹都是見過的。


  他站在溪邊衝天佑喊了一聲“小天佑,快來拿月餅,今天剛烤的,香著呢!”


  春林和天佑抬回過頭看他,小天佑立刻把手裏的網兜和魚全丟到春林懷裏了“哥,你拿著,我去拿月餅!”


  春林不像他,急急躁躁的,他心裏想著大過節的怎麽來他家了,猶豫著叫陳燕“姐……那個劉家哥哥來了!”


  陳燕早就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了,她急急忙忙的穿好鞋跑到春林旁邊幫他拿魚“姐拿著!”


  等把魚全部倒進她手中的化肥口袋裏她才和牽著天佑過河的劉秋說話。


  “大過節的,你怎麽來了?”陳燕問他。


  “這不是中秋節嗎?我媽讓我給你們送點月餅!”劉秋實話實說。他是沒什麽心眼子的實誠人,最不會的就是獻殷勤和撒謊。


  陳燕儺虞他“你倒是也不會說點好話哄人開心!”


  劉秋立刻去拿陳燕手中裝著魚的化肥口袋“說一萬句好話也不如實際行動一次。我拿著魚,快回去吧!等會兒全死了不新鮮!”


  陳燕本生脾氣倔,但劉秋總有理由說服她,她也想吃新鮮的魚湯,於是帶頭往寨子裏去了。


  小天佑還沒到家已經扒拉開一個油紙,掰了一大塊月餅在手裏捧著吃起來了。


  春林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姐,你看天佑!這月餅不是得等到吃過飯大家一起吃嗎?”


  陳燕想著天佑年紀小,平日裏大家過得節衣縮食的,現在得了好吃的忍不住偷吃也不奇怪的。不如隨他去吧“算了,他年紀小,也吃不了多少,家裏還有一盒呢,分得過來的。”


  吃過晚飯劉秋就要回去了,他是走路來的,眼看著天都黑下來了陳燕趕緊把家裏的煤油燈點了拿出來道“我送你過河,燈你拿著走,改明兒我去鎮上賣菜你再給我送來。”


  劉秋也知道天黑路不好走,並沒多加推辭。於是陳燕提著煤油燈和他一並出門了。


  兩個人肩膀將走著,陳燕想著找點話說說,於是問他“你去過昆明嗎?”


  這可問著人了,劉秋的三爺爺是個抗美援朝的老戰士,有軍工,抗戰勝利後就分在昆明工作。所以他去過昆明很多次。假期去玩,陪媽媽去看病等等……昆明那個大寨子他還挺熟的。在哪裏坐班車,在哪裏坐公車,在哪裏買衣服,在哪裏看病他都知道。


  “去過。我家有個親戚就在昆明。小時候我爸常帶我們去他家裏玩。昆明的電影院可大了,不像鄉鎮上,以前都是人家來放映才能看,現在雖然開了家電影院,但放來防去總是那幾個片子。”


  陳燕立刻追問“那你去過昆明的電影院嘍!”


  劉秋點點頭“隻去過一次,舍不得再去,票價貴。我三大伯家也有好幾個孫子孫女,每個人都去的話也是筆不小的開銷。”


  陳燕應和道“是啊!”


  “你想去看電影嗎?”劉秋問她。


  陳燕笑道“當然想去。以前人家來鎮上放三打白骨精我去看過,真神奇啊!一塊白布掛起來,人就在裏麵演戲了。”


  劉秋道“現在的電影可多了,不止三打白骨精,等我攢了錢,咱以後去昆明的大電影院裏看去!”


  陳燕點頭道“好啊!”


  說著兩人就到了河邊,

  陳燕把唯一的一盞煤油燈遞給他“你拿著去,天黑路不好走。”


  劉秋接過煤油燈頓了一下道“那你怎麽回去?這黑燈瞎火的,摔了怎麽辦?”


  陳燕大大咧咧的回他“沒事兒,我都走習慣了,這條路哪裏有幾個石子兒我都知道!”


  劉秋想了下還是覺得不妥“我送你回去吧,送到你家門口我再回去!”


  陳燕心想這人怎麽那麽磨嘰,但心裏卻暖融融的,她的臉上露出一團紅暈“好吧,你送我到門口再走。”兩個人又折回寨子裏了。


  “你說你家昆明有親戚,可以麻煩你讓他們幫我找份工作嗎?現在我弟弟妹妹都跟著二姐去上學了,家裏就我和我媽。我想出去闖一闖,也見見世麵!”陳燕小心翼翼的問。


  劉秋一口應下“當然可以,我明天就上郵電局打電話給你問,等你來街上的時候告訴你結果。”


  陳燕心裏美極了“謝謝你啊!”


  劉秋撓撓頭不還意思的道“甭跟我客氣,都是一家人!”


  這話一出口兩個人瞬間就沉默了,還沒結婚呢,說什麽一家人!於是這尷尬一直保持到了陳家門口。


  大門開著,劉秋不好意思走到門口,他生怕被陳家人撞見了笑話他。於是在巷子裏就停了腳步。


  “這是我單獨留給你的,是個火腿芯子的,我知道你家姊妹多,所以單獨留了一個!”他小心翼翼的把手裏的月餅遞給陳燕。


  陳燕接過裹著油紙的火腿餅,俏皮的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她把紙三下五除二撕開“我在這兒吃了再進去,不然天佑看到該鬧了。”


  劉秋笑起來倒是十分好看,帶著些讀書人才會有的儒雅“你吃吧,我等你吃了進去再走。”


  陳燕張大嘴巴咬了一口,麵粉裹著的火腿心有些油膩,有些甜鹹,她的眼睛酸的厲害,她不敢開口說話,她怕她一開口就會被人聽到她的哽咽。


  她是陳家的夾心餅幹,從來沒人問過她吃飽沒,穿暖沒;也沒人在乎她有沒有分得自己的那份糖和月餅;陳鑫死後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是否睡得好,過得開不開心。


  劉秋是她人生中第一個想著留下好吃的給她的人,也是第一個怕她走夜路摔了的人。這份溫暖從此在陳燕的心底生根發芽成為了她永遠的光。


  剛認識陳燕的時候陳燕還是個靦腆矜持的姑娘,來往多了彼此熟悉後劉秋發現陳燕是個十分真實灑脫的女子。她吃東西的時候很認真,也很凶猛,像肉食動物。他喜歡看她吃東西,她吃的香他也會覺得莫名的有食欲,內心被開懷占領。


  陳燕是個直腸子,劉秋見過很多女人,唯獨沒見過陳燕那麽直腸子的人。她就像一根筋從天靈蓋通到了腳底板一樣,什麽心事都藏不住,想什麽說什麽,說什麽做什麽,一分鍾都等不了。就好像她想去昆明,她會直接問他是不是有親戚在那裏,能不能幫忙找工作。她根本就沒想過她提出這樣的問題劉秋會不會因為自己自私的想法拒絕她,農村人家沒有幾個男人會願意自己的未婚妻到城裏打工的。


  這樣的她,卻讓劉秋覺得踏實。他想要和一個能直話直說的人過日子,不用彼此猜疑,不用繞著彎子猜彼此的心事,也不用像一般女人那樣和家裏的姑嫂婆婆玩宮心計。他和陳燕認識快一年了,看得出來,陳燕雖然是個像王熙鳳般潑辣的女人,卻也是個最不會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人,更加不會是個沒有責任和擔當的女人。


  “我吃好了!”陳燕吃了月餅衝他笑笑“你走吧!”


  劉秋低低應了聲說“那我走了!”然後抬腳拎著煤油燈步子沉穩的出了窄巷。


  陳燕步履緩慢的抬腳往家裏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陳美的聲音“燕子,他對你挺好的!”


  陳燕臉立刻燒了起來“二姐,你怎麽偷聽人說話呢!”


  “什麽偷聽?我就是出來看看你回來沒?姐怕你吃虧啊!鬼曉得你們兩送來送去還藏火腿餅!我可沒吃過呢,跟姐說說唄,火腿的月餅,那是甜味還是鹹味!”陳美一臉的壞笑。


  “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訴你!”陳燕故意氣她。


  陳美笑的更壞了“你看你,有了對象就是不一樣,連你姐你都氣上了!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是甜的,像你兩這膩歪勁兒一樣,甜得膩人吧!”說完陳美就哈哈大笑起來。


  陳萍家的大兒子抱著剛七八個月大的弟弟在院裏玩,聽到陳美高音喇叭似的聲音問道“二姨,有什麽好笑的,說來讓我們也開心開心啊!”


  陳美剛要張口,陳燕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道“算你贏了,快閉嘴吧!”


  陳美點點頭捏著陳燕的臉蛋感歎道“我們老四也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光著腳丫到處抓野兔,摸魚的野小子了!”


  陳燕越發臊得慌,幾大步跨進家門朝屋子裏去了。


  陳萍的兒子走到陳美身邊追問她“二姨,你笑啥?”


  陳美摸摸他的腦袋說“笑這裏的一隻大傻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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